1.
“客人已经带过来了,就在门口请见。”
正忙着批阅文件的塞尔文搁下了手中的羽笔,“让他进来。”
“是。”
年轻的骑士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身礼,转身推门而出。
“打扰了,这么晚了还在忙呢。”一进房间周围便明显暖和了许多,我叠起黑不溜秋的防风斗篷,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木门。
“每日如此,职责所在,尽心而为罢了。”塞尔文接过了湿漉漉的斗篷,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小姐,虽然可能是属下忧心过重,但频繁出入宗教重地恐怕并不——”
“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新消息呢。”我并没有理睬,径直拾起了他办公桌上尚未整理的文件,细细端详起来。
一堆基本工作和物资调配报告,我往后翻了几页,便兴趣缺缺的给放回了桌上。
“算了,上次不是给你惹了一大串麻烦嘛,一直说挑个时间道个歉..”说着,我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了一个小皮袋,随手抛给了立侍一旁的骑士。
“肚子上的伤还没好吧,是不是发现圣愈术根本无法止痛?”望着塞尔文诚惶诚恐的模样,我扬起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一两热水冲服,两日内痊愈。”
“多谢大小姐挂念。”塞尔文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歉就不必了,和叛徒共事也是属下的无能——”
“行了行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听这些阿谀奉承的。”
“是。”
随便在书架上翻了翻,我抽出了一个标记着“圣谕”的薄本,从中间翻阅起来。
“你手下那帮小伙子现在状况如何。”
“很糟糕,目前还有二十三名重伤者,大多都是...”
“剧痛钻心,彻夜难眠对吧。”我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不过,龙血可是很精贵的哦。”
“龙血!??大小姐您...这....”塞尔文猛地瞪大了双眼,那小袋子里岂不是...
“打住,我帮你一把可是指望骑士大人能日后助我一臂之力呢。”因为主要注意力放在了怀里的书本上,不觉我语气又偏向了女性一方,反正这里隔音防偷窥各种结界一应俱全,我关上门之后就没有再担心暴露的问题。
“一切听从大小姐安排。”
“...”
“大小姐?”
“...”
...
“罢了。”
我合上了薄本,将之还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百多年不见,有什么想要问我的话么。”
塞尔文垂下了头,没有出声。
“还记得我将你买下,帮你接断腿时所叮嘱的话么。”
“...属下...”
“只有尊重自己,才有获得尊重的权力。”
“你做到了不是么。”我扶着沙发坐了下来,直直地望着他,“不再赤身**地与野兽和疯子拼杀,用拳头挣得金钱与声望,用铠甲和武器保护自己的身体,昂起自己的头颅,衡量自己灵魂的重量,考量自己背负之物的份量,不再对任何人轻易卑躬屈膝。”
“自私也好,贪婪也罢,那都是自己为自己所挣得的。”
“想要与他人直视,首先得抬起自的脑袋。”
“这是父亲从小便挂在我耳边的话。”
我衬起侧脸,打趣似的观察着塞尔文的反应。
“知道么,其实啊,这些,全都是谎言啊。”
“...”塞尔文并没有表现出惊愕,只是默默倾听着。
“天大的笑话,烂大街的腐物。”
“我被骗了整整二十三年,也不长,也刚好是一个天真少女梦醒的时刻。”
“想知道么,我究竟拿什么换来了命运的青睐。”
“大小姐,过去的事就不必...”
“不不不,没有过去,只要我还活着——”
“因为无畏的高傲,我失去了家族的地位,也失去了亲人,失去了财富,也失去了权力。”
“我思考着,无畏的矜持究竟有何意义。”
“很快,我便学会了服从与忍受,学会了利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无论是智慧,姿色,或者尊严和品节。”
塞尔文想要争辩什么,我却全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做到了,知道么,我活着从那场疯狂的祭奠中活了下来,我自认为已经彻彻底底看清了真正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占据的这具身体。”
“我明白了,信赖对一个人究竟代表着什么,信任,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他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迫切的渴望获得一份绝对的真诚与臣服,自己也好,他人也罢,我需要一份这样的情感来抑制心中的不安。”
“直到么,除了塞西蒂亚,我唯一选择相信的人就是你。”
“...对不起。”塞尔文咬紧了牙关,半晌只憋出了这三个字。
“这不怪你,只能怪我还是太幼稚。”
“我一无所有,信赖他人有什么意义?”
“我有什么资本去拥有他人的尊重,去回应他人的信任?”
“我天真的以为,我的诚意与谦卑足以为我挣得一席落脚之处。”
“你也看到了,我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我微笑着,甩开袖子,向他露出了满臂的黑鳞,还有闪烁着不详暗色光泽的利爪。
“我感激上苍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感激它赋予了我去填补缺憾的力量,我终于明白了,力量才是真正我应该追求的东西。”
“力量啊,属于我的力量,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力量。”
“当然,也是为了实现在蒂亚面前许下的承诺——”
“‘今天我所遭受的一切,定当叫你们百倍奉还。’”
“只要他们还活着,只要他们出现在我面前,无论是谁,无论如何,我都会亲手碾碎阻挡在我面前的所有东西,亲身亲口告诉他们——”
“我回来了,我为复仇而来,我会亲手奉上他们赋予我的痛苦,百倍——”
狰狞的手臂悄然融化,重新化为了那看上去会一折就断的纤细胳膊。
“也许我早就站在了你心目中正义的对立面,既然如此,骑士大人,您认为此刻站在您面前的,究竟是什么呢?”
“...”
我希望这个榆木脑袋能明白我的意思。
“无论如何,您就是我尊敬的主人,塞西莉亚小姐,我会——”
“行了闭嘴!”
行吧,榆木脑袋就是榆木脑袋,我就不该做过多的指望。
我深呼吸了两番,权当无事发生,稳稳地站起了身来。
“带我去看看那些伤口无法愈合的人,我的过错我会负责到底。”
“...是。”
披上难看到了极点了斗篷,我回到了书柜面前,把那个小薄本取了出来,“这本书借我带回去看一阵子无碍吧。”
“当然。”塞尔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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