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梦想与伤痛

交谈持续了许久，被木槿花海簇拥的两人才离开了原地。

此刻，严安逸呆站在洛天的房间门口，心中断断续续的回忆起了刚刚陈伯临走前说的话。

“其实啊....老爷过的并不幸福。”

“他与大部分的人不同，人生三大痛苦早早经历了两种，早年丧母，中年丧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洛妍就是他剩余人生的全部了。”

尽管严安逸对洛天要提起的事情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仍然想不懂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埋下了什么不了得的过往。想到这里，严安逸轻轻敲了一下房门，屋内传来一声回应。

“进来吧...”

严安逸进屋后，稍微的环视一圈，却发现屋内比想象中的简单的多。

一张书桌，几张木椅外加书桌上的文件构成了这间房间的全部，布置简单朴素。

而在严安逸进房后，洛天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随意搭话道。

“昨天是你帮的妍妍吧？”

“嗯...看着她被欺负我心里不好受，毕竟是我的学生。”

严安逸毫无保留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在洛天这样的商业大亨面前，稚嫩的谎言大多没有意义，而且这些实话，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洛天笑了笑，眉宇间隐隐透露出欣赏的神色，但随即渐皱。

“先谢谢啦！不过今天找你来并不是为了向你道谢....”

他走到窗边，沉默了一会，眼神流连，视线所对之处正是那一片木槿花园。

“我想让你放弃教授洛妍轻小说！”

来了！

依旧是这个话题，它萦绕在严安逸的心中已经有两天了，即使在听了陈伯透露的一部分信息后，也不知晓为何这样一个珍视女儿的父亲，要残忍的摧毁起自己女儿的梦想。

他知道洛天找他说的肯定是这一件事，但却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如果不问的话他一定只能选择简单的离开，但如果想要知晓并追问的话可能会付出较大的代价。

只是，莫名的，他想起了洛妍追逐轻小说的模样，话语带有丝许犹豫的问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

两人间沉顿了许久，洛天很满意他的回复，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才转过身来，走在前面。

“出去外面说吧...”

依然是那团紫红色的花海，可这次来的意义却不一样了。

“虽然和你才认识短短两天，但从洛妍对你的感觉来说，你对于她而言大概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了，自然，你也应该有权知晓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严安逸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视线落在了洛天的身上。

而洛天慢慢移动，有些缅怀的抚摸着木槿花，语气悠长的开始讲起了故事。

“洛妍的母亲是在八年前的一次火灾中死去的....那时候的她是一名轻小说作家，总是会想着写一些能令人温暖的笑或令人喜颜悦色的哭的故事....当时那个年代里，她还不太习惯用电脑写作，一直都是用的手稿，而在那一次火灾中，她正是为了保护一份稿件而葬身火海....故事里，写满的正是她对洛妍寄予的爱！”

语速开始变慢，语气似乎也沉重了起来。

严安逸顿时感觉洛天的背影似乎苍老了许多，步伐也开始有些漂浮。

“年幼的洛妍曾经读过那本小说，天资聪颖的她似乎也察觉出了里头的含义，但在那时她也很痛恨这样一个让她失去了母亲的故事，甚至开始认为她自己是将母亲害死的罪魁祸首。”

说到这里，洛天的话语哽咽了起来，眼神之中是无法掩饰的伤痛，眼眶微红的说道。

“就因为这样....在她十一岁那年的一天里，洛妍突然间患上了心因性失忆，而这更像是她的自我保护一般，她丧失了所有有关于那场火灾以及轻小说还有所有关于她母亲的记忆，成了一个完全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说到这里，洛天的语气哽咽了下来，而严安逸觉得自己压抑的快要窒息。

完全.....失去了母亲吗？

明明周围全是色彩鲜艳的花海，但在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刺人。

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心如雷鼓！

梦想与记忆的伤痛千丝百屡的连在了一块，无论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洛妍无疑都会受到伤害。

如果让他继续教洛妍学习轻小说，洛妍很有可能会恢复那些充满伤痛的回忆，不停地自责下去。而如果自己抛弃那天答应过洛妍的话，让她乖乖的在洛天的操控下放弃自己的梦想，这势必也会让她留下遗憾。

“站在父亲的立场，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想请你放弃。但同样，你是洛妍心中重要的人之一，所以我想试着将选择权交给你。”

洛天静静地看着严安逸，但眼神之中不带任何逼迫。

“我....”

话语哽咽在喉中，刚想要选择，却又收了回去。

他在高考时做过无数的选择题，就算是某些再难的题目，在他看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在此刻，这道选择题就如同一道电车难题一般。

不管怎么选，都会有人受到伤害。

沉顿了很久，严安逸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他回想起了刚刚洛天那再也承受不了伤痛的背影，回想起了洛妍在他面前专注的追逐梦想的模样，回想起了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答应洛妍教她轻小说的场面，最后，他回忆起的是陈伯的请求。

请你拯救他们两人.....

.........

.........

天空中开始下起大雨，不见阳光。

街道上行人纷纷离散，躲躲藏藏。

路未央，唯有一人冒雨前行。

雨声滴答滴答....

每一滴都像是刺在了他的心口。

“又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雨中的少年低声自问。

他是一个很重视承诺的人，总认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要竭尽全力做好。但就在刚才，他选择了丢下对洛妍的承诺，不带任何声息的离开。

因为无论他如何选择，都没有找到一个能够两全其美的选项。

无论怎样做，似乎都会有人受到伤害。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看起来伤害比较小的方案——自己按照洛天的意愿离开或许会让他们过的更好。

走了几步，微冷的雨风搭在他的肩膀，似乎在向他追问。

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

他忽然回想起了洛妍的礼物，却又有些害怕打开。

可是当他回忆起洛妍的笑颜时，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打开了.....

礼物是一支录音笔。

他一脸呆滞的按起了上面的按钮，里面一道乖巧而又温柔的声音传出。

“唔....这是我第一次特地录音给别人呢，感觉有点羞耻....不过呢，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是想要对老师你说.....”

录音听到一半，严安逸按下了暂停键，朝着雨中狂奔而去。

因为他害怕了.....

.........

路过半程，少年开始力竭，摇摇晃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时光流转，他开始回想起自己当时参加面试的场景，是不是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就好了呢？

明明不认识洛妍的话，自己根本不会面对这样的选择吧？

也不会孤单的在雨中离开....

也不会狼狈的丢下自己的诺言.....

也不会在这里.....

感受到心如刀绞的滋味了吧？

.........

直到他一路走到家中，浑身湿透的身体让刚开门的夜幕雨吓了一跳。

“怎么了吗？”

严安逸缓缓向前走去，想要抱住她，而夜幕雨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退半步，却还是迎了上去。

“我可能做错了选择....”

下一刻，夜幕雨的衣襟被完全浸湿。

只是不知衣服上沾染的是屋外的雨水，还是严安逸留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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