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晨,换上了苍龙山庄门服的陈子甜扭扭捏捏地走出了房间。对过站着仰头望天的刘惊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看来对她来说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陈子甜上下打量着刘惊鸿,这身门服穿在她身上是很合体的。不如说是她那高挑的身材让她成为了衣架子般的存在,似乎什么衣服都能轻松驾驭。
深沉的黑红二色在她身上相碰撞,配合她眉宇间的英气,宛如一个战场上驰骋纵横的巾帼女将一般。腰间一根细窄的皮腰带,恰到好处地点缀出了她纤细的腰身。傲龙吟别在腰带上,白金色的刀鞘和衣袍的色彩产生了鲜明的冲击,令人眼前一亮。
向下是一条短裤,透过衣袍前摆的空隙能够看到藏在其中的两条白如凝脂的长腿,裹在轻薄柔滑的黑丝长袜之中。说她的双腿如同垂岸拂波的柳条那般修长柔美并不足够完全,还有竹子的韧劲笔直,有着习武之人独特的爆发力。
大抵到小腿中段的厚底长靴更把她的腿衬得长了几分,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扣人心弦让人心神动荡。
陈子甜的喉咙滚动了几下,差点就要直接喊出“惊鸿姐你好漂亮了”。初见刘惊鸿算是有点漂亮,但越看就越觉得她有惊艳之美。尤其是带上那身潇洒英气之时,这是普通女子难有的感觉,很新鲜也很能刺激起人的“胃口”。
“喂,大清早就开始发呆?看什么呢,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刘惊鸿冲着他轻喝一声,脸颊带着淡淡的绯红,双手遮在自己的大腿上。陈子甜腼腆地笑了笑,微微挪了一下视线——又定格在了门服上衣的开口处。
那立着的领子中间便是深壑的幽谷,露出白嫩酥软的胸脯来。然而陈子甜在低头看看自己,平坦得让人要哭出来的平原——没事,没事,反正是男孩子,不用在意这些!
陈子甜叹了口气,双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想要掩盖住胸口露出的那块三角区。苍龙山庄这套门服设计的弊端就在这里了,就差跟人家说明白我们歧视贫乳了!
同样一套门服穿在两个人身上,刘惊鸿就能穿出英姿飒爽的气质来,而陈子甜却是有点像孩童套着大人的衣服有点不伦不类。
虽说尺码是量身定制,但是穿起来的风格实在是太不配了。陈子甜还是适合穿些甜美可爱的衣服,如果换成粉色或是白色之类的色调会好些。
“子甜,你这……真的是十六岁了吗?”刘惊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停留在露出的胸膛上。
陈子甜气愤地鼓起了脸颊:“十六岁!就是十六岁,比你大一岁!我这叫做大器晚成,你懂什么,哼!”
刘惊鸿露齿一笑:“好好好,本姑娘等着看到你大器晚成的那天。”
当然这天是等不到的了,让一个本就不会有胸的男生长出胸来那可真是天方夜谭。除非是遇到了什么能够逆转阴阳的独特功法,不过这几率低到令人发指。
“对了,子甜你现在还有没有储物袋了?”
“还是有的哦,我把那个兔嘴巴给拆下来了。”
陈子甜在衣袖里摸索了会儿,掏出了那个咧得很大的兔嘴巴。这个东西拆卸起来也蛮方便的,只要用真气一黏就能黏回去了。里面装了临别时师兄师姐给的很多宝贝,陈子甜自然是要贴身携带才安心的。
刘惊鸿取下傲龙吟,交付给了陈子甜:“那就行了,我这刀暂时放你这可以吗?带在身上实在是太显眼了点。”
“可以是可以。但惊鸿姐你就不担心我拿了刀就跑吗?这可是个大宝贝唉,换谁拿了都要见财起意的。”
“要是你真是为了骗个刀在我身边混了那么久,那我也只能认栽了。”刘惊鸿笑了笑,随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过你要真这么干,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宰了你!到时候提着你的脑袋和傲龙吟一同回祖坟去,让先祖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偷我们刘家的宝刀。”
“噫!有必要这么吓人嘛,这下就算我真想偷也不敢啦。”
陈子甜乖乖地把傲龙吟收进了兔嘴里,然后藏好兔嘴。
“不过惊鸿姐你把傲龙吟存在我这,你打算用什么刀来替代啊?总不见得你要跟人家空手肉搏了吧。”
“随便找把能用的就行了呗,当是磨练自己的刀法了。”刘惊鸿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毛,“反正你今后就当本姑娘的御用刀鞘了,可别给我到处乱跑。”
“哇,我这么没有人权的吗?”
“抱歉,真没有。”
陈子甜能说什么,只好认命咯。以后要是可以还是早点准备个储物道具,这样他也就不必替刘惊鸿保管刀了,而且修士在外闯荡有储物道具会省很多事情。
闲话说完,两人也该去练功场干活了。今天事情结束后还要再去碧血门一趟,早点拜师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穿上了门服,走在路上也觉得自信多了,正式的有了自己已经融入苍龙山庄的感觉了。就是路过的弟子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少了,不像前几天那样了。
这是他们来练功场干活的第三天,跟负责这里的弟子们都已经混了个脸熟,气氛算是融洽。刘惊鸿做事认真,对待清洁工作一丝不苟,不留下一丝灰尘。陈子甜则是善于跟人打交道,有天生的亲和力,招待来的弟子很热情。
总之这个杂活岗位交给两人来说是蛮合适的。
认真投入之后三个时辰也并没多长。只有中午那段时间休息了两刻钟去吃了顿饭,其余时间两人都在认真干活,就算是陈子甜也没偷懒。
紧接着的半个时辰就是例行的修炼时间,这回刘惊鸿换了去处:她进了千斤房去锻体了。手持着傲龙吟在筑基境的房间里舞刀,刚开始的时候是特别不流畅的,磕磕绊绊,似乎随时都可能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不过习惯之后刘惊鸿也能适应这股压力了,刀法的架势也没太多的偏差。她额头大滴大滴地淌着汗,锐利的眼神直盯前方,冲着空气挥砍着。
坐在房间外边的陈子甜打着哈欠,他没法理解刘惊鸿为什么要这么拼。总感觉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都要压垮她了,可她偏偏能爆发出令人诧异的力量来。
换作陈子甜来承受这些,说不准早就放弃了,该玩玩该吃吃,何必去这样拼命地追求渺无希望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两人之间的最大差距了吧,如果陈子甜有一天能理解就好了……
“找到属于你的道路,然后走下去。”
陈子甜的脑中突然闪出了这段话,似乎是下山之前生日那天大师兄在夜里对他说的。当时大师兄支开了其他人,单独与他出来在临近悬崖的凉亭旁边对谈。
“子甜,你哪里都好——有最佳的天赋,最无暇的心境。但是你也是我们十个中缺陷最致命的人,你根本就没有渴求的东西。”
“你不想要得到什么,也不想要保护什么。这恰恰是修仙路上最忌讳的事情,没有追求的人是很难达到顶点的。”
“可是大师兄,我真的也不想要登上顶峰呀,不是还有你和其他师兄师姐在嘛。”
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大师兄那双古井无波却又深邃如浩渺星汉的双眼,当时的他可能就是在那时转过头来盯紧了他。他读不懂大师兄的眼神,但是觉得很害怕,发自内心的战栗。
记忆戛然而止。
“啊啊啊……”陈子甜忽然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低着头哀嚎着。
“子甜!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惊鸿也不管练刀了,赶忙提着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因为有点接近力竭,她出来时还踉跄了一下,不过连停都没停地奔了出来。
“没……没事。惊鸿姐,你放心吧——我就是有点……牙疼!对的,牙疼,大概是吃糖多了坏了牙齿吧。”
陈子甜嬉笑着说道,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然而他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额头还挂着几滴汗珠,青筋都鼓了起来。
“你一个筑基修士还能把牙齿吃坏了?”
陈子甜连连摇头,说道:“没事,真的没事啦。”
他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忽然头疼,但还是不想让刘惊鸿太担心自己。刚才的记忆到了大师兄的回眸就突然结束了,像是出现了一个断片。
金丹期的修士记性照理来说是不会出问题的,想把他打失忆恐怕都得打到脑震荡。
在大师兄的回眸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子甜突然起了探知欲,用力去想——好像他又看到了一柄古朴的其貌不扬的长剑。这柄剑他是认得的,天下人都认得的。
玄兵榜榜首——天问!
“呃……”
如同潮水般袭来的痛感瞬间冲昏了陈子甜的脑袋,跟刚才是同样的感觉,甚至还要厉害一些。这是从自己体内所传来的抗拒感,逼迫自己不要再继续回想。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到了金丹期的陈子甜都害怕……
“就算……你……无忧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这应该是大师兄拔出剑后对他所说的话。当时凉亭里只有他们两人,不会再有其他人了,他很肯定。
但是大师兄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陈子甜真的想不起来。
随后在他的脑海中乍起的是一道气吞八万里光寒十九洲的长虹,视野之间只剩下这一道直冲斗牛的长虹。
他看见浮云被击碎,天空被撕裂。扑面而来的风全部避让开了一条道路,悬挂在天空的月亮似乎都被削去了一半。
这一剑的威势简直令人觉得天地顷刻间都会崩塌在面前,没有什么能在这一剑之下存活下去。陈子甜在此之前切身地体会到了蝼蚁的感觉,彻彻底底的无力。
剑道第一人,天下第一人,这都是大师兄的称号。
记忆中的大师兄在此时微微垂下剑来,剑尖喷吐出的锋芒在地面肆虐。他的脑袋稍稍歪斜,瞥着身后的陈子甜,嘴唇蠕动。
但那声音特别轻,陈子甜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或许他当时听清楚了,也可能没听清。
大师兄到底想传达什么……
“子甜!醒醒!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你可别吓我啊!”
陈子甜觉着有人拍着自己的脸颊,挺用力的,还在不停晃自己的身子。让他觉得有点难受,便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刘惊鸿庆幸地说道:“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犯什么病了呢,突然就晕了过去。”
“抱歉呀……”陈子甜说道,“可能今天有点邪门吧。”
真的很邪门,他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而且偏偏又想不起大师兄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他要出剑?
呼,想这些干什么,又不会让你填饱肚子什么的。
陈子甜拍拍自己的脸蛋,把这些念头全部甩出脑海。就算是现在他也跟大师兄所说的一样,他没什么渴求的东西。下山也只是为了游玩,他没有认真对待过。
没渴求就没渴求了呗,反正现在日子过得那么舒坦。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不就是最大的满足了嘛。
陈子甜心想道,这样才像他嘛。要是成天想太多,或是拘束于要修炼成仙上面,他可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但还是有些不同的,今天的他仍觉得有点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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