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哥哥。”

顾墨听到坐在对面的月云的嘟囔，一抬头便看到那张小嘴里嚼着馒头小手还不停用着筷子还往里放酱牛肉。

有些狼狈的吃相让顾墨有些晃了晃神，像是看到顾月的曾经的模样一般，哑然失笑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月云的头“慢点吃，别噎着。”

从西都赶路已有两日到了这小城，租下的马夫也不愿再继续南下，这小城已经是他愿意赶路的最远的地方了。

顾墨想了想没什么问题便带着月云在这小城内找到了一家客栈，索幸楼下可以堂食便拉着月云吃起了便饭。

虽说还有些怕生但或许是把顾墨当成了自己最后在这个世间所熟悉的人，对于顾墨刚刚摸头的动作虽然心中有些羞涩，略微红晕浮在脸上腼腆一笑，但并不介意前者那稍显亲密的动作。

“江南是哪里呀？”

月云喝了口茶把塞住喉咙的牛肉咽了下去，随即舒服的眯起了双眼，像这样的日子月云已经很是满足。

在赶路的两日，顾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月云聊起天，曾有想过把眼前俏生生的女孩送回她的家乡，但看到后者有些黯淡的眸子和快要哭出的俏脸，这心思终归淡了下去。

但也让月云知道有江南这么个地方，眼前的大哥哥就是来自那里，这让她有些好奇，乘着吃饭的功夫便问了出来。

“江南啊。”

顾墨听后怔了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腰上的剑，嘴角不自主的向上翘了翘，说不出的温柔在眼眸内荡漾。

“烟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

月云皱起眉头，用筷子夹起盘内最后一块牛肉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然后摇了摇头，有些话语不清的开口道“不懂，哥哥说的听不懂。”

“意思就是很美的一个地方。”顾墨回过神看着月云的小脸笑着伸出了右手轻轻的捏了捏后者的脸蛋，看到对面有些幽怨的眼神，顾墨把手缩了回去，“你这小妮子。”

是的，对于从小生活在那烟柳之地的顾墨，江南一直都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芳草鲜花，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爱情，也是英雄辈出的地方。

河流纵横，池湖密布，流淌在青山脚下，穿行于广袤的田畴，人杰地灵之地发展出了那手中三尺青锋最鼎盛的时期。

山间的瀑布，涧水，山下的激湍是养育大山的支支血脉，江南的人也因为有了水性，才有了那独特的剑气。

放在火中煅烧的青锋，在放到水中浸泡，淬剑的过程中两种力量的**，才会使剑在百转千回，缭绕交错的剑法中得心应手，秀慧智巧，赋予了每个血脉该有的灵气，涵养了每一代剑庐中人独有的剑气。

“那哥哥一定要记得带我去江南玩。”

月云紧紧的盯着顾墨的双眼，听到后者答应的回答后一双眸子弯起了好看的弧度，明媚的笑容中洋溢着对未来的期盼。

顾墨心中微微的松了口气，木阳子对于自己或许有着上一辈人的因果交错，但眼前的小女孩终归只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很明显的能感觉到月云身上并没有任何一丝修为的波动，这两日也趁后者不注意的时候用剑气轻轻的检查了一遍。

“庸人之姿。”

顾墨明白自己或许和曾经的木阳子都同样的动了心中的恻隐之心，在月云的身上仿佛能看到十年前马蹄滚滚，顾月躲在树下那惊恐万分的模样。

侯门似海，亭阁水榭，红颜朱泪盈盈，水袖轻拂琴弦。对于豪门的生活表面的风光也遮掩不住暗地里柔肠百转，一位位女子身不由己的宿命。

或许留在谢亭身边，永远做个长不大的孩子是最好的选择，上有师父下有师兄，这也是顾墨能为顾月想到的最好的出路，有内阁次辅身份，就是当今暗卫府的总都督想动顾月，都得好好思量思量，毕竟首辅年事已高，这一退那便是风起云涌了。

在顾墨还在神游的时候，月云只觉得对面的哥哥又在发呆，只好伸出手拍了拍顾墨的手“哥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呀。”

“中都。”

回过神的顾墨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下月云的脑门，看着后者捂着脑门嘟起嘴看着自己，洒然一笑“看你还敢不敢在我想事情的时候拍我。”

和掌柜的结了账之后便上楼回到了房间，两个人的房间是紧挨着的，这样隔壁有什么动静，顾墨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摸了摸月云的头，便让其回房赶紧休息。

毕竟连续赶路的两日，都是在马车内度过，对于一个年纪还小的女孩终归不如大人般那么能扛。揉了揉已经有些困得发红的眼睛，月云轻轻的向前抱了抱顾墨便回到了自己房间去休息了。

推开房门，顾墨把行囊放在了桌上之后也脱了鞋袜躺在了床上。

没有风声，没有鸟影，没有水流，没有人影，唯有自己的平静的心跳，一如黑夜里的漏滴，滴滴答答着永远的韵律，从容飘飞深处的绝响。

一丝线，一弯钩，一长竿，一斗笠。

把钩放下，端坐凝视。

收杆。

一株俏然而立的青莲在指尖绽放，青色的剑气勾勒出的莲花在顾墨的眼眸内逐渐斑驳，歪斜，没有了最开始的厚实和凝重。

看到这一幕，顾墨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在百花园的时候，虽然挥出了剑气但终归只是迈出了半步。

这领悟剑气就跟钓鱼一样，放下，收杆。钓出的是什么，剑庐十二式修炼出的就是什么。

这修炼如同吃饭读书，一口一口来，一句一句读，急不得，若是心急了便噎着，囫囵吞枣了。

毫无睡意的顾墨起身来到了窗边，虽然还未离开西北但离西都已经是有个不短的距离。

纵目远眺，千年前的古周城塞已经颓败成一堆乱石，沧桑的乱石翻不出金戈铁马的岁月。

此番前往中都也是顾墨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情，但那时候顾月还小离不开自己，直到后者此番远去帝都，也算了却心中的一处迟疑。

早在十年前师父提剑出江南的时候，剑庐便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不少人迁往了中都，隐姓埋名为剑庐续上最后一口气，而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独身一人来到了西北。

双手放在窗沿上，顾墨的眼眸内映照着好似江南的滔天江水，此番中都之行，是蓄力之后的勇敢队伍冲向道门防线，还是一去不复返的剑客，消失在天地之外....

顾墨抬头看向了天，他在找寻师父的眼睛，在他心里此刻老人的双眸或许幻化成了一颗星星，目睹之后动人的悲壮，也可能是激情的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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