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永别了，从前的我

“前辈~，你在吗？”

幸轻轻敲响旅馆房间的门并如此叫唤道。在下午三点左右时，她收到雅的一条信息，吩咐她晚上十点的时候到雅的房间报道。那时她心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以至于狩猎的时候多了不少失误。

这次定的时间和昨晚相比早了不少，由于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她不能像昨晚一样偷偷溜出来，因此在离开之前和启太他们交代是要去见一位朋友，但没有透露有关前辈的信息。

片刻后，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幸在雅的迎接下走进了房间，接着门被雅慢慢地关上。

“好黑啊......前辈，为什么不开灯？”

房间内漆黑一片，就连月光也被拉上的窗帘给挡住了。幸本想开启夜视技能，但轻轻拍在她肩膀上的双手打断了她。

“来，往那边走”

这么说着，雅用拍在她肩膀上的双手示意着幸往她希望的方向移动。期间还用力强制让她停下一次，以防她撞到坚硬物。虽然在这个世界，幸并不会感觉到疼痛。

“坐下。”

听到雅的指示，幸缓缓弯下脚坐了下来。用手确认了一下后，她知道自己是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而身前放着的一张木桌。

——奇怪了，前天来的时候，房间里好像是没有桌子的......

幸感到了疑惑，并开口向黑暗中不知站在哪的雅询问：

“前辈，这是要干什么？不是说要进行催眠吗？”

“没错啊，这就是催眠的一部分。”

当雅说完这句话后，整个房间突然亮起了微弱的火光。原本放在桌子上以及房间各处的蜡烛突然被点燃了。而且是祭祀用的蜡烛。身前的桌子则是一张连装饰用的皮都没有的木桌，木板显得十分老旧，有些表面还出现了腐朽。

这种阴森的气氛让幸感到了害怕，但她尽全力遏制住了这份恐惧。因为她知道，只要接受催眠，她就再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雅站在她的身边，并将一张A4尺寸、且画有奇怪图案的黄色羊皮纸放到了桌上。

“首先进行第一步。幸，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你要仔细阅览上面的图案，期间不能休息，也不能偏移视线，更不能抬起头。”

“.......哦。”

幸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催眠手段，但她还是照做了。

“........”

刚看了不到一分钟，幸就明显感觉到了头晕。纸上的图案实在是太过奇怪且诡异了。只要眨一下眼，或是视角偏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图案又会神奇般地发生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化，幸都看不懂纸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甚至想不出词汇来描述这些图案。

随着时间的推移，幸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而且期间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使得她的思维越来越混乱。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意识模糊的幸已经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了。

“前....辈.........够五分钟了.....吗......”

她在近乎失神的状态下发出声音向雅询问。

“前....辈.......？”

但无论怎么叫唤，雅都没有回应她。于是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唔..............这是....................啊！”

抬起头的她看到眼前的场景后瞬间恢复了清醒。她瞪圆了双眼，环视着自己周围的场景。

现在她已经不在旅馆的房间里了，而是身处一间破旧的小屋里。周围和刚才的房间一样，放有点燃了的祭祀用蜡烛，但配合着这间破屋的场景，气氛变得更阴森了。地面不再是房间的蓝色地毯，而是灰色的混凝土地板。

“这里是..........................前...前辈！”

片刻后，她才总算想起了雅并呼唤她，但她并不在这间房子里。

然而，令她疑惑的还不止这些。她发现原本存在于视野中的某样东西不见了。

左上角的血条。

不只如此，自己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在SAO里穿的服装和盔甲，而是自己在现实世界里常穿的休闲装。

“难......难道..........”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抬起右手用手指滑动了一下。

果不其然，原本滑动手指就会出现的菜单列表现在并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不在SAO里了？

为了确认自己的假设是否正确，她用右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啊！”

脸部传来的痛楚迫使她马上放开了手指。由于在SAO里感觉不到痛苦，因此在做很多事的时候都不会去控制力道，刚才的那一捏就好像被老虎钳夹了一样，痛得不行。

但既然能感觉到疼痛，那就证明现在她已经脱离了SAO。但实在是过于突然了，而且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醒来。在进入游戏的那天，幸是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进行连接的，如果是醒来的话，那也应该是从床上醒来才对啊。

而且这个地方.............好像..................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

现在，眼前有一扇木门，幸站起来走了过去并推开了门。

“............................唉？”

愣了一秒后幸才回过了神来。门后的场景也是一个房间，而且是位于现实世界里自己家的房间。床、衣柜、书桌等等物品都和记忆中的一样。以及书桌上还放着将她带入那个死亡游戏的物品——NERvGear。

但在幸的记忆中，自己房间外的并不是...........

“！”

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幸猛然回过了头，这时她才注意到刚才走过来的地方已经变成了自己家二楼的走廊。

“这到底是.......”

一连串的奇异现象让幸摸不着头脑。成群的问号堆满了她的大脑，而她却一个都不能解答出来。

带着脑海中的疑问，她慢慢走进房间并反手关上了门。

“..........”

之后幸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为什么确认时间，她拿起了床上的手机。主界面显示的时间是2022年11月6日中午12点。这个时间恰好是NERvGear发售的当天，现在距离发售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等等！如果还有一个小时才发售，那为什么现在自己的卧室里会有一部NERvGear？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但无论怎样，自己都不会在戴上这部机器了，她永远都不想回到那个死亡游戏里。

[——————]

“啊.....”

突然的一通来电让幸惊了一下。

“启太...不.......久坂？”

虽然没有备注，但幸记得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启太的电话号码，而启太在现实中的名字是久坂高猷。

接通电话——

“喂.........”

“松原，现在你在哪？”

电话另一头传来久坂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很多陌生人的喧嚣声。而久坂口中的“松原”指的当然是这边接电话的幸。她的真名叫松原惠。

“唉？为.....为什么久坂要问这个？”

“为什么.....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还有一个小时，NERvGear就要发售了，我们约好要提前一个小时来排队。虽然来的时候队伍已经壮观地排成了一条长龙了。”

“诶！？呃..........那个...........”

惠转过头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NERvGear。

这是个陷阱！经历过死亡游戏的惠非常清楚这一点。然而，惠却不知该如何将这一消息告诉她的朋友。目前她手头上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她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也只会被他们当成玩笑话。

“怎么了松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身体没事。只是我这边突然有急事，可能去不了了。所以..........”

不管怎样，松原肯定是不会去发售现场的。因为她已经没有本钱再买第二部NERvGear。

“这样啊..........那我们就先替你买了吧。藤太他力气大，应该能拿得动两个。”

“....嗯..........谢谢。”

惠实在是没办法将自己已经有一台NERvGear的事实说出口。但她不用为钱的事发愁，因为只要他们将NERvGear带回家，并戴到头上启动........

想到这，惠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那你自己忙去吧，我们就继续排队了。还有.......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再见。”

之后，惠挂断了电话，然后整个身子躺倒在了床上。

久坂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应该由惠说给他听的，但一个平常一直受他照顾的少女突然反过来关心他，肯定会觉得很奇怪吧。

“怎么办啊........”

继续发展下去，启太...不，久坂他们就会被困到SAO里了，必须要想想办法。

报警？或是说服他们別戴上NERvGear？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些都是行不通的。

“唉............”

躺在床上的幸边苦恼着叹着气，边想着解决的办法。

想着想着，一股睡意逐渐涌上了她的脑内。片刻过后，她便闭上了眼进入了梦乡。

..............................................................................................

“嗯呣............”

待惠醒来后，睡意未消的她看了一眼时间。

“哇呃！”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了。估计现在启太他们已经进入了SAO，惠现在只能祈祷他们别死在第一层的练功区。

下床后，惠走出了卧室，来到了一楼的客厅里。

惠属于非常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生活较为朴素，但如果省吃俭用的话，NERvGear这种昂贵的机器也不是买不起。更重要的是，父母并不反对她用这东西玩游戏，只是提醒她不要沉迷。

现在，父母在外头工作，而自己则因为周末的休假而待在家里。

坐到了沙发上，按下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看来已经惊动全国了......”

每一个频道，都在报导NERvGear的事件。进入游戏的人在攻略完一百层之前不能退出游戏，而外界如果尝试解除，则会触发脑部破坏程序。目前，基本所有进入游戏的人的身体已经在两小时的断线缓冲时间里，被送到医院或是其他安全设施里进行看护。

而进入游戏的玩家.........依照惠的记忆，茅场晶彦宣布真相的时间是在五点半左右，所以玩家们还不知道这件事，但估计已经有部分玩家发现菜单里没有登出选项。有经验的玩家会尝试联系GM，也就是管理员。但这么做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久坂一行人在第一天的时候也有这么做过。

不过，一小部分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有的是在与怪物对决中死亡，有的是因为家人朋友尝试接触NERvGear而死亡。在短短两个小时里，就有近两百名玩家丧生，光凭这个就足以轰动全国了。

“.........”

惠看着电视上报导，心情极为复杂。

她明白，虽然自己能感觉到疼痛，但这确实不是现实。自己是不可能穿越回过去的，况且这也不是自己的过去。

自己原本也会是被囚禁在那个世界里的一员，而现在自己正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看着报导。

然而，幸并不为此感到开心。因为她的朋友们没有获得和她一样的待遇。他们身陷囚笼，自己却安然无恙。

越是这么想，惠的心里就越难受。最后她关掉了电视，穿上鞋子走出了家门。

穿过街道来到了城区。这里的气氛和记忆中的一样，唯一不同是位于商城楼高层的大型液晶屏幕上播放的并不是商业广告，而是SAO事件。

惠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也没想买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想到处走走，散散心罢了。

不用担心迷路，即便走到了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手机的导航系统也能指引她回家，但这是另一回事。一名看上去柔弱的少女独自一人行走在城区，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

结果在惠散着步的时候，她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她。于是她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然而这里正好是人流极少的区域，惠无法求救，跟踪者也不止一个人。不停出现的流氓分子堵住了幸前进的道路，最后她被逼近了死胡同。

面对这群缓缓靠近的猥琐流氓，惠的内心十分害怕。

——谁能......谁能来救救我！

幸连大声呼喊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内心如此呐喊道。但这个时候有谁能就她呢？陪伴她的朋友们这时不在她的身边，他们现在.......

——啊........

是啊。他们现在正身处困境，就和惠一样。但他们没有放弃，就和当初他们携手走出起始之镇一样。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月夜的黑猫团』。

此刻，一股强大的信念涌如了惠的心头，她咬紧牙遏制住了内心的恐惧。

——不行.....不能这样..........

即便身陷困境，他们也没有放弃过希望。身为『月夜的黑猫团』的一份子，他们能做到，自己为什么不能？更重要的是，朋友们还在等着她，自己不能在这里放弃！

现在，是时候脱离困境了。

惠迅速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到突破口。她以前从未有过这么冷静过。无需恐惧，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找到了！在脚边的地面上放有一根长棍。她迅速持起了长棍，像在SAO里遇敌时一样摆出了作战姿态。

但这群流氓似乎没把她这一行为当回事。一名柔弱的女子拿根棍子又能做什么呢？他们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然而他们错了，再怎么说惠也是怪物战斗过的人，战斗的经验虽然不及前辈们，但也不是这群只会欺负弱者的流氓能比的。

先下手为强！幸冲上前对着其中一人的腹部来了一记突刺。

“噗呃！”

果然只是看上去比较强而已。就只是吃了一击，这个人就露出痛苦的表情跪在了地上。而惠的这一行动自然惹怒了其他的人。他们打算包围住惠，然而惠并不会给这群人创造优势的机会。她后撤一步，挥舞着长棍直接往左侧第一个人的脸上挥了过去。棍头正中脸部，巨大的疼痛使被击着站不稳脚倒在了地上。

不需要手下留情，手上拿着的不是利刃那种容易致命的武器，就算打倒头也最多是脑震荡而已，死不了。

而且该说是幸运吗，这条小道的宽度正好够幸挥舞长棍。虽然没有PK的经验，但凭借这PVE的基本功也足够对付这群人了。长枪的优势在于攻击范围远，因此每攻击一次，惠就后退一小步，以维持武器的优势。

在惠且战且退的战术下，这群流氓的人数开始慢慢减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拿起长棍前，他们的人数好像没有这么多，足足有十几人。而且明明背后就是死胡同，但退了好几步都没有碰到墙壁。就好像一切都为她安排好了似的，如同电影里的主角一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挥舞了多少次长棍，等幸解除战斗姿态时，整条小道的地面都躺满了人，有的已经昏了过去，有的则在痛苦呻.吟。毫无疑问，这场战斗的胜者是惠。

见已经脱离困境，惠丢掉了长棍，快速跨过躺在地上的这群流氓的身体，走出了小道。接着她马不停蹄地跑回了家中，连鞋都不脱就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现在，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她拿起了书桌上的NERvGear，确认电源充足后，便躺倒在床，将这个装置戴到了头上。

“哈..................呼.................”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带着坚定的决心，轻声说出启动机器的话语——

“开始连接！”

接着整个世界便开始分崩离析。这并不是连接时阻断感官所带来的视觉影响，世界是真的在崩塌。

待惠回过神来时，角色的血条已重回到视野的左上角。现在，惠正独自一人站在苍穹之中。低头一看，艾恩葛朗特这座钢铁城堡正飘浮在下方。

“已经不会再害怕了吗？”

这时，惠的后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她认得这个声音，因为她就是声音的主人。

转过身看去。站在那的，是自己在SAO时的形象。这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正带着笑容看向自己。

“是的。”

惠轻声答道。

“只有勇敢地面对危险才有可能得救。虽然我以前就明白这一点，但只有这一次是真正做到了。”

“那，你以后也能做到吗？”

“能！这次能，以后也一定能。”

“是吗.......”

之后，这名少女闭上了眼，接着她的身体缓缓化成了光粒，然后消失在了苍穹之中。对面的惠静静地目睹完这一过程，待光粒全部消失后，她轻声地说道：

“永别了，从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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