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死的哈历波
还在隆冬的12月份,这天下午,须平正在学校实验楼的墙角处晒太阳,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翘指接起电话,对方深沉的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须平吧?”
须平很礼貌的回答说,“是,您是哪位?”
“我是你哈叔,哈历波的父亲。哈历波,他走了。”
“哈叔!嗯?他去哪里了?”
“他不在了,人没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要送送他吗?”
须平难以置信,哈历波死了?惊讶呆滞了一小会儿,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怎么可能?前一阵子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怎么这么的突然,难道是他调侃马千乘,一语成谶?……好端端的一个人,还那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须平忆起了与哈历波一起的时光,是那么的清晰和接近,一切仿佛还是在昨天一样,调整着气息哽咽的询问,“叔叔,怎么回事?您不是开玩笑吧?”
“我能拿自己儿子的生死开玩笑吗,昨晚‘特儿’在‘挥之’工作室忙到很晚,兴许是非常的累了,就在单位附近一家宾馆开了一个房间,今天到了退房时间,还未见我儿子出来,服务员就到房间里面察看,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报警后才联系到通知了我们。”
“您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我们初步定在下周三给‘特儿’送行,你周三再过来吧。”
“不!我现在就要过去看他,他在哪里?”
“阜北医院。”
“哈叔您稍等,电话保持畅通,我这就过去。”
须平撂下电话,飞也似的跑到教室,简单快速的向石风说明因由之后,俩人直奔校门,打车赶往阜北医院。
在医院的太平间内,二人见到了哈历波的尸体,二人都泣不成声,感染得哈历波的母亲,也跟着再度的大声哭泣,眼看着好友静静的躺在那里,就跟睡着了一样,只是一动不动,直看的使人伤心不已,须平转头询问,“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还那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哎,小子啊,‘阎王’那里还分什么大小?‘特儿’是太急于成功,太想要实现自我价值了,他太累了,每天都不停的工作再工作,睡眠休息时间太少了。”哈历波的父亲,也在抹着泪水答复着。
石风很认真的大声说道,“叔叔、阿姨,您二位把他接回家里停着吧,在这里,哈历波也不会喜欢,我感觉他也没有真的走远,只是睡着了,睡觉,就要回家里去睡。”
“是啊,把他接回家里吧,我们哥儿俩轮流守着他。”须平不敢相信的眼含泪光,动情的劝说,“我根本也不相信他已经死去,大波儿只是睡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没有说明情况吗?”
“警察提供了一段宾馆的监控视频,在昨晚22点左右的时候,‘特儿’还出来买过食品。”哈历波的爸爸,沉声叙述着,“回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我们也看过他住的那间屋子,是一个密闭的没有窗户的房间。”
没有窗户?
“一定是,大波儿晚上睡觉爱开着空调!”石风有些想当然,非常气愤的厉声说道,“在密闭的房间里,这种空间内,空气流通不畅,或根本就是不流通的,是空调导致的窒息死亡!宾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要追究宾馆方的责任。”
须平听后沉思一阵,也附和的说道,“没错!好么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又是那么的年轻力壮,要不是在密闭空间内沉睡,导致的气体窒息,怎么就会死掉呢?这个宾馆那么的不合规范,居然连个窗户都没有,要怎么换气通风?这个官司一定要打!”
这时哈历波的妈妈,缓声抽泣的说道,“那些都是后话了,我们也会向警方提出申诉的,让对方配合着我们做出调查,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待和结果的。你们说的对,我们不能让‘特儿’在这里停留,这里面太冰冷了。”
两人和叔叔阿姨商量以后,在医院中协调了大半天,终于偷摸的把哈历波的尸体接回了家里,看着和自己儿子一般大小的伙伴好友,哈历波的妈妈只是不断的掉眼泪。
在离开哈历波家里以后的路上,须平和石风都悲伤不已。
太突然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离开了,须平还没有在失落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低声的对石风说道,“哎,咱们要和女孩儿们说吗?我尤其是指的小舞。”
“他们太脆弱了。”石风任凭泪水淌过脸颊,叹气的说道,“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等到给大波儿送行的时候,再跟他们说吧,伤心大哭也只是一次。”
没想到在第二天,石舞就疯了似得直奔向哈历波的家里,趴伏在哈历波的身上哭成个泪人一般。
也不能怪石风不能保守住秘密,因为他在昨晚回家后,一直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当中,根本无法掩饰,小舞看出了端倪,不断的追问下,石风痛哭失声,进而将一切告诉了小舞。
披散着长发的小舞,轻柔的对哈历波耳语,“我披散头发的样子很好看,你不是说我早晚要进你家门的吗,怎么不兑现诺言!?”
顾仪与贾阳也只是呆呆的眼望着哈历波哭泣,不敢上前半步,二人都深感恐惧的有些抵触情绪。对于这群年轻人来说,死亡,应该还离他们是很远的,而这次哈历波的意外死亡,实在是让众人惊讶的慌张了起来,原来,死亡真的是离每个人都很近,近的大家都透不过气来,真不知道要怎么去直面死亡。
“一个人走的怎么就会那么轻易?”顾仪在回来的路上愁容满面,眼睛也已经有些红肿,低头望着自己的脚面,“头几天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不言不语的,真让人有些恐惧。”
石风走向顾仪,以手搭肩,“别想了,人没了就是没了,现在我们只是能够看到他的肉体,而他的精神早已去往了别处。”
“庄子讲过一个故事,老**活着的时候,小猪仔亲近的允吸着乳汁,老**死亡后,虽然肉体还在,但是小猪仔没有一只靠近它,去**乳汁。”须平伤感的叙述着,眼中有泪光泛出,不断的低声喃喃,“是肉体重要还是精神?亲近一个人,是肉体的吸引力大还是精神的吸引力更大一些,这‘特大’就这么没了,我却一直认为他还在身边一样,音容笑貌还在脑海里回荡。”
“须平!”贾阳低声叫着须平,快要再次哭出声来,“我怎么就一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呢?这也太突然了些。”
“我才是不愿相信呢,我想大家都一样吧。”须平提高些声音,回转身体肩膀颤动的说道,“你和顾仪还是先去安慰一下小舞吧,你看她已经被我们落下好远了。”
几个人全都停下了脚步,等着石舞追赶上来。失魂的小舞并没有感觉到大家都在等着她,依然是亦步亦趋的随着别的行人缓慢行进着,此时的小舞,眼前只有道路,只会跟随着别人的脚步行走,丝毫感觉不到周围事物的变化,她哀伤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模糊着双眼低头抽泣。
石风实在是看不下去妹妹如此恍惚,走向前去一把抱住小舞的肩头,“走,哥带着你走一段儿,小舞不再伤心了,好吗?”
“哥……”石舞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被石风这么一说,眼泪瞬时就再次喷涌的流了出来,“我很难受,我想回家睡觉。”
“走,咱这就回家去睡觉。”石风泪眼婆娑,声音哽咽沙哑,回头对顾仪招呼道,“我送我妹妹回家了,你自己走行吗?要不就让须平送你。”
“快去吧。”顾仪含着泪轻轻的牵动面庞,微笑了一下。
“放心吧,我送顾仪回家。”须平招手推出手背。
仨人一路无话的各自回到了家里,须平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在自家冰箱里取出一听啤酒,猛灌了起来,思绪回到了哈历波一喝酒就不再结巴的时候,哭着笑着,任由泪水顺着脸颊奔涌。
须平的妈妈见到儿子这样失常,赶忙走向前去,轻抚肩头低声的询问,“咱这是怎么啦?喝多了还是发神经啊,跟妈说说。”
“妈!”须平似笑非笑的眼含热泪,“哈历波死了。”
“啊?怎么会,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人是怎么没的?”
“工作太过劳累,在宾馆封闭空间里开着空调睡觉,睡着了,人就没了。”
“哎,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怎么得了!他可是家里的独苗啊,有什么需要那么努力的,连身体健康都不要了,这傻孩子,那钱哪有挣够的时候?现在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每天熬夜的加班,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没有个好的身体,要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哎……你叔叔、阿姨知道这件事情吗?”
“还是哈叔告诉我的呢,妈,我接受不了。”
“嗯,妈知道,这事谁赶上,谁也接受不了,你们打小玩到大,这突然的……这样吧,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哈叔打个电话。”
须平手拿着啤酒罐,丢了魂儿一样的蹒跚走进卧室,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早上都没去上学,须平的妈妈也没有中途打扰叫醒他。
下午,须平背着书包,精神恍惚的到了学校,放下了书包挨着贾阳落座。贾阳关切的问道,“怎么下午才来?没事吧。”
“没事。”须平强挤出一丝微笑,摇着头,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态,“睡过头儿了。”
俩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不愿触及哈历波的话题,都不善于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对方,只有一直的沉默无语。须平只感到大脑一直是空白的状态,就想趴伏在课桌上休息,明明是睡了很长的时间,还是感觉到身体空乏无力,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双耳只听到虚幻飘渺的声音传来,“怎么?你不是坚信灵魂不灭吗?你的朋友已经脱离桎梏,神游逍遥去了,你还在拖着沉重的肉身,为他悲伤吗?”污秽老者的声音。
须平顿时清醒了精神,急切的追问道,“我才不管,我只愿看到他的肉身再次灵动起来,我很想他,我能怎么办,我就是想要再次看到他。”
“你只是看到了死亡的黑暗,你并不能躲避它。你的固有想法中依然只有生死,依然固执的认为生就是好,死是不好的。”
“是的,平时的胡思乱想和所谓的精神世界,是会带给我愉悦,但是,一旦它们接触到死亡字眼,就变得一文不值了,没有生命为依存,还怎么敬重精神上的神思?”
“我们之前的探讨,你都不愿再去相信了吗?我们也就是白白的忙活了许久,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你都放弃了?”
“是的,哦,不是。你难道真能跨越生死界限?”
“那不是生死,也没有界限,也并非生就是美好,死就是悲伤,你眼里依然只有黑白二色。”
“是的。难道不是吗?黑色是死,白色是生,无非就像你所说,再有个什么灰色地带,灰色代表什么?”
“好的,就如你所说,我就以颜色来向你说明吧。黑代表死,白就是生,但是,我告诉你,没有绝对的黑色,也没有纯粹的白色。绝对的黑色并不真正存在,而白色,几乎每一种颜色中都有白色的存在。在三原色(红黄蓝)和混合色(橙绿紫)之中,加入一些黑色和一些白色,就可以得到无限多样的灰色,举个例子,想要说出一类的,究竟有多少种绿灰色,也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许多种的混合灰色。人类的灵魂,其实就是这灰色!”
“灵魂是灰色?是可以被无限混合的?黑白是生死或是梦与现实?嗨,不管你怎么说,现在我也不愿再去探讨这些问题了,我的好友已经死亡,这些所谓的比喻,对我毫无意义。还是那句话,我只希望我好友的肉体再次灵动起来。”
“我了解,但是你固执的不听我的解释,你并不知道你好友的快乐。”
“人都不在了,他还怎么快乐?你可真逗!”
“脱去了枷锁,遨游俯视着太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干预阻扰任何事情,别人也不能再骚扰到他,此时的他正身轻如燕,喜悦无比。当然,这也不能怪你,在你真正懂得死亡的全部意义之前,你是会常常的恐惧,仔细思考揣摩它的。”
“我感觉自己的生活现在一团乱,仿佛就是逆水行舟一样的,只是因为一位友人离我而去,自我感觉还是存有理智的想要自暴自弃,是我对于死亡的恐惧吧?”
“好像是的,人人都会恐惧死亡,这也很正常。你们有个调侃死亡的笑话,很有些意思,甲问乙‘你说人死亡后,到那边生活的好吗?’乙回答‘当然好了。’‘为什么好。’‘那要是不好,去到那里的人,早就都回来了。’不要再恐惧死亡吧,这个笑话其实说的很有道理,也并不是你们理解的‘笑话’,在那里的生活,是会很好的。”
“你讲的不管是不是笑话,也都一点儿不好笑。哪有人不怕死的?要战胜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就更是艰难,只是你说到那里会生活的很好,怎么,你去过?”
“你我都去过,只是你记不起来了。你要是不信,那就试试把你的记忆调出来吧。‘有去过的人,自然会向你描述的’,我要回去了,你要记得,灵魂不灭,是真实的。”
“等一下,谁去过又来向我描述?我有事情还要问你,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呢?我的左臂坚硬如铁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有去过又再回来的人,会向你描述的,你不必着急。不是我缠着你,而是你每每的召唤我来到你的内心。在你神行俱乏,空虚无助的时候,你就会召唤我。你的左臂是沾染了‘青釭剑’的剑气魂魄,只要是可见的物质就会有精魄,你可以这么运用它,曲臂入鞘,笔直过顶便会出鞘,但你要慎用,慎之又慎!”
“我又为什么能够召唤你?”
“因为我就是你的灰色地带,是你的灵魂啊。”
“怎么可能?那我现在身体里面的灵魂呢?怎么会有两个灵魂?”
“谁告诉你灵魂只有一个的?又何止是两个呢?哈哈……你有许多,贯衍散聚,你忘了吗?你有‘三魂七魄’!”
“真的有那么多吗?三魂在哪里?七魄又是什么?”
“‘动以营身之谓魂,静以镇形之谓魄!’三魂,其一是精神孤魂,也就是我,又名‘胎光’,其二‘泥丸宫’藏魂,又名‘爽灵’,就在你头脑思维深处,其三心内游魂,又名‘幽精’,也就是遵从意志的内心。七魄,耳、目、识、手、足、运之能动、啼呼出声,此为七魄,又称‘喜怒哀惧爱恶欲’。看来你的好友故去,令你失去了些许魂魄,三魂只有我随行,七魄你也只剩下了爱,惧,哀。你的好友已无大碍,切勿再生挂怀之心。醒来吧,须平!”
犹如醍醐灌顶,又似冰水浇遍了全身一般,须平浑身哆嗦着,大叫了一声‘慢走!’之后,睁眼醒来,满头的大汗,直吓得贾阳拿起手帕,慌忙的给他擦拭着汗水,关切的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还不待须平回答,班主任老师一声嘶吼,“须平!起立!我课还没上完呢,你就给我打了下课铃儿了?叫谁慢走呢?”
须平起身擦着汗,意识马上回到了课堂之上,面带不自然的笑容回答说道,“老师啊,这大下午的,实在是困倦,刚才有个叫‘周公’的老头儿,总是向我招手,让我跟他一起去下棋,我以还要听您讲课为由,果断的拒绝了他,在他临走时,我还礼貌的呵斥他,‘慢走’!”
班主任满脸铁青,眼睛瞪的溜圆,“你这么懒散无责任的吹着牛皮,你确定你就问心无愧吗?”
还不及须平回答,下课铃就真的响了起来,全班同学齐声说道,“老师,慢走!”
‘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须平先生,我死等你啊,咱俩也下盘棋。’班主任撂下这句话,就夹着书本出了教室。
须平正要起身奔赴‘棋局’的时候,电话振动的响了起来,接起了电话,只说了没有三两句话,须平就挂断了电话,兴奋地拉上石风和贾阳,一起叫上顾仪,直往校外飞奔而去。
班主任老师的棋局,此时还在紧张的酝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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