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 chapter II

▲2203/07/09 夜间，小镇旅店。

温柔的银色月光散落在地上，小镇的夜晚非常安静，完全不是城里可以比的。在这间房间里，夏洛特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头上不停的留着冷汗，她的金色长发披散开，身体时不时颤抖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哈……好……好痛……”

夏洛特吃力的睁开双眼，她的头仍然在隐隐作痛，她试图回忆发生的事情，可是以失败告终。

“你醒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响起，夏洛特常识挪动视线，某个黑色的剪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艾伦……？”夏洛特有些困惑，“我，发生了什么？”

“啊，你啊，在勘察时突然就昏倒了，也完全没有发烧，我又不能把你送去医院，就只能把你搬回来，让你休息了。”艾伦松了一口气，“怎么，全都不记得？”

“……嗯。”夏洛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我只记得，很痛，像是头被轰开的感觉。”

“这就有点难办了。”艾伦叹了口气，“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只是还有点，累。”

“这样啊……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艾伦感到相当困惑，“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没问题吧？明天的工作，你就不要参加了。”艾伦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夏洛特，“你就休息一天吧，不要太勉强了。”

“可是，可是……”夏洛特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够了，就算是傀儡也得给我保证耐久度。”艾伦耸了耸肩，“好了，休息吧。我也要想想明天的措施了，再见。”

说罢，艾伦准备起身离开。

“那个，等一下……”

“干嘛？无聊的事明天早上再说。”艾伦完全无视了夏洛特的请求，直接打开了开门。

“谢谢你。”夏洛特对着艾伦的背影如是说。

“是吗……”艾伦回头笑了笑，“就这个吗？你还真是无聊。不过……不用客气了，夏洛特。”

艾伦关上了门，把夏洛特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夏洛特轻轻叹了口气，尝试着自己起身坐起来。可惜，她并没有成功，现在的夏洛特浑身都没有力气，看来真的只能先休息了。

夏洛特决定努力回忆起发生在下午的事情，她聚精会神，试图重新回想起事情开始变得异常的原因，重新回想起那种感觉。

像是灵魂被撕裂的剧烈疼痛。声音，无数个声音，似曾相识的声音，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声音，怒涛一般冲进精神的那一刻，瞬间爆发。

求求你放开我。

救我出去啊啊啊。

我要自由的活着。

你去死吧。

对了，就是这样的声音。被吞噬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甘于禁锢的，挣扎者的声音。夏洛特知道，自己也曾听过这种声音，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呢？她只知道是很久以前，在遇到艾伦之前，甚至更早之前。

“你不也是这样吗。”夏洛特小声自言自语道，看向从窗户洒下来的银色月光。

不记得了。

夏洛特完全没办法回忆起事情的经过，最终，她选择放弃，按照艾伦所说，专心休息。

▲2203/07/10零时，欧洲联盟。

整个欧盟的状态，直到三十秒之前。这里是位于欧洲中部的欧洲网络中心，现在，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全国五个枢纽都没办法连接上！”

“国际网络呢？能联系上吗？”

“我们这边的端口没办法连接上，该死，整个网络同时发疯，赶紧想办法链接国际网络！延迟先不要管，救急啊，救急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们已经在尝试新一轮链接了！”

2203年，7月10日的零点，拥有最强信息战水平的欧洲联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网络攻击。在一秒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在内，欧盟的网络全盘崩溃。

因为这件事，所造成的动态信息数据和直接的经济损失达到了数百亿通用货币，每过一秒损失都会不可估量的增长。

“该死，该死，该死！”

“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断点A114H514链接成功！”

“快点，再接再厉！必须争分夺秒！”

“延迟压制中，现在赶快整顿数据库！”

“快点！不要拖慢时间！”

正在欧洲联盟的科学家们认为自己成功力挽狂澜之时，他们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他们所谓的力挽狂澜，不过是更强大的存在的仁慈而已，不，连仁慈都算不上。

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仅此而已。

经过十五分钟零二十三秒的奋力苦战，欧洲联盟重新链接到了网络上，尽管需要一段时间的压制，但是至少没有把事件弄得更糟。

与此同时，在刚刚“崩溃”的欧洲网络之中，某个新的存在诞生了，尽管对于他来说，叫做“复活”更加恰当。

被人类视作崩溃的欧洲网络，纷乱而庞大的数据，仿佛有了生命，由真正的无序，变成了实际有序的无序。数据流仿佛成了血流，随着无形的脉动不断涌流着。

旧有的网络，变得微小，变得碎片化，融入在了新生的网络之中，在无形之中，某种同化发生着，但是却又并不像是同化，这个过程更像是成长，甚至是新生。

“我，回来了啊。”

这是一句无声的呐喊，来自于新生的灵魂。

没错，数据流在刹那间拥有了另一重意义，由量变引发了质变。这不能被叫做“生命的诞生”，因为这位新生者并不能被叫做“真正的”生物。

但是“他”又的确存在，“他”的思想也重新开始了活动。他的灵魂寄居在网络的数据洪流上，每一台连接着网络的设备都是他的眼睛，不论如何的加密，也不可能逃过“他”的法眼。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才刚刚苏醒，没有能力去驾驭过分庞大的数据量，因此决定先不要把自己的“触手”伸向外部——整个世界的网络。

保持自我。

然后，伴随着数据的流动，感受自己的形态。

“我的名字是，克里斯托弗。”

▲2203/07/10 早间，小镇。

艾伦很早就起来了，他没有去隔壁看夏洛特的状态，他没时间。太阳才刚刚从东方升起，整个小镇变得暖洋洋的。

艾伦准备收拾东西，今天上午他要先去准备一些武器。这点并不算太过困难，艾伦披上了他那件黑色的运动服，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现在艾伦的手边没有武器，尽管说这并没有多大的风险遇到敌对势力，但是拿着武器去开门对于艾伦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艾伦，你还……没醒吗？”

门口传来了夏洛特的声音，艾伦松了一口气，上前把门打开。

“是夏洛特啊，怎么了？”

夏洛特现在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短裤，有些疑惑的看向已经换好衣服的艾伦。

“艾伦，要去哪里？”她突然问道。这个问题让艾伦有点一头雾水，“所以，怎么了？”

“我也要去。不论去哪里。”

“不行，给我乖乖在旅馆观察一天。”艾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但是……”

“没什么但是，你必须待在这里。”

“……”

夏洛特突然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事情把这个傀儡的什么地方给损坏了，艾伦顿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是武器，可以保护你。”

艾伦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不论是怎么想，这也不像是这个傀儡会说的话。

所以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

“你认为我需要你的保护？”艾伦反而质问夏洛特。

“……”

又是一阵沉默。

看来夏洛特已经开始学会把沉默作为一种抗争手段了，对于艾伦来说，这点非常有趣，毕竟当初的异能傀儡是完全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的。

“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来‘保护‘我呢？”艾伦面带笑意说道，他故意加重了保护这个词的语气。

“我……”

看来她是真的在思考什么，不过，艾伦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好了，听话。”

艾伦轻轻推开夏洛特，准备走下楼梯。

“不要……”夏洛特的声音中冰冷的感觉，在一瞬间崩塌，那种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安和动摇，让艾伦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好害怕。”

夏洛特从背后袭击上去，把头靠在了艾伦的肩膀上，艾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夏洛特就这么靠在肩膀上，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昨天的事，我好害怕，他们在呼唤我。”

“等等，你说谁在呼唤你？”

“我不知道，他们在呼唤我，他们被禁锢着，而我是自由的。”

“所以到底是……”

“他们恨我，我好害怕……”

“……”

现在轮到艾伦说不出话了。他不知道夏洛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夏洛特这个样子，艾伦确实是相当吃惊。

“别走，别让我一个人，面对他们。”夏洛特的声音又回到了一贯的断断续续的状态。

“好吧，一起出去。但是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夏洛特急促的呼了两口气，“谢谢，对不起。”

“说了不要做奇怪的举动了。”艾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走下了楼梯。夏洛特紧紧的跟随着他，但是并没有再靠在艾伦的身体上。

两人经过旅店前台时，肥胖的店员正在睡觉，完全没有留意两人。艾伦以及紧随其后的夏洛特径直走向离旅店很近的轨道交通站，艾伦查看了时刻表，选择了一架前往北方小城市的浮空轨道车。

整个车站到处可以听到有人在议论昨天夜里发生的大规模网络故障，但是这里可是欧盟，信息战的顶峰。尽管官方的声明是“有大规模的设备故障”，但是相当多的人认为这是某个黑客组织或者是外国的攻击行为。

艾伦和夏洛特走进了停靠在站台上的车厢，等待了并不算长的时间，轨道车开始发动了。

“好了，不会时间太长的。夏洛特，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艾伦把视线投向身边的夏洛特。她正在低着头，表情十分复杂，靠在艾伦的身上。她轻轻抬起头，有些不安的和艾伦眼神交汇，“他们，想要把我拖回去，想要我回到那个状态。”

“你能告诉我吗，你说的‘他们‘是谁？你说的那个状态，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和我一样的，他们。”

“你的意思是，你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艾伦极度惊愕的望向夏洛特，“你确定不是心理作用？”

“我很确定。因为，我也曾，和他们一样。”夏洛特低下头，目光变得有些不安，“那就是集体的意识，他们在呼唤我。”

集体意识。这个专业的术语，竟然从夏洛特嘴里说出来。

现代研究证明，人类的精神是来源于神经系统中的某种量子的总体运动规律的，意识就是精神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在某些情况下，人的意识可以被集中起来，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这就是精神波。当然，精神波来源于量子活动，一个人也可以产生精神波，只是强度小的可怜。而当一个区域内的集体意识被聚集起来，并且同时拥有同一个执念之时，精神波的强度就会强到可怕。

精神波本身可以传递思想，因此不同的精神波会互相干扰，使状况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精神系异能的本质就是各种各样的信息通过精神波在媒介之间进行着复制和传递。

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那种收容设施肯定装配了缓冲系统，但是也许是夏洛特作为“傀儡”对于精神波的过于敏感，导致了她昨天的晕厥。

“所以，你现在如何？”

“多亏艾伦，我已经好多了，而且，意识冲击也没有那么疼，但是真的很可怕。”

也许是艾伦的错觉，夏洛特轻轻笑了一声。

“既然可能是精神波的问题，那今天的调查你就不要去了。”艾伦看向窗外飞速移动着的景物，以及明亮的朝阳。

“不行！”夏洛特突然提高了声音，“不可以……别让我一个人，忍受那种感觉，求你了。”

“呃……”艾伦有点晕，“所以，调查是肯定要去的，但是带你去也不行，不带你去也不行……”

“带我去吧，我会和他们，好好说话的。”夏洛特的声音十分真诚，艾伦不由得叹了口气，夏洛特笔直而诚恳的望向艾伦，但是艾伦把脸别了过去，无视了这种“精神攻击”。

“好吧，好吧。”艾伦选择妥协，“不过再出什么事，我可不会管你。”

接着的十几分钟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是时间却并没有预想之中漫长，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位于小镇北方的小城市，匹克堡。

“好，我们接下来就去搞点武器，我认识个手上常备现货的人，就在这里。”艾伦和夏洛特一前一后走出了候车室。

“在……哪里呢？”夏洛特有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离这里不远，很快就可以到。”

艾伦这么说道，两人穿行于匹克堡的街道。明媚的阳光拥抱着早间的都市，熙攘的行人和渐渐开始密集的悬浮车车流，城市的活力也在渐渐恢复脉动。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一间外表很不起眼的酒吧门前。这里离车站大概有五百米，但是需要绕很多个弯才能找到这间店，相当有年代感的招牌，上面写着“鲜血吧台（bloody lobby）”。

艾伦轻轻推开了酒吧的门。这个时候酒吧里并没有其他的顾客，而唯一的店员，则是靠在吧台上睡着了。那是一位相当年轻的店员，身穿有些脏乱的白色衬衫配黑色吊带裤，他的深蓝色短发由于没有打理也有点乱蓬蓬的，眼睛轻轻闭上，给人一种柔软的印象。但是艾伦完全不在乎店员的美梦，径直走上前，把店员晃醒了。

“喂……谁啊，”店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啊，是你这家伙啊。啥时候回来的欧洲？”

“大概几天前吧。”艾伦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的酒吧还是这么冷清。”

“喂！谁的酒吧冷清啊。这叫安静。”店员相当不高兴的反驳道，“你要来一杯吗，最近刚好有黑麦威士忌。”

“酒就下回再说吧。”艾伦不好意思的摊了摊手，“这次是要硬货的。”

“你要硬货啊？”店员似乎兴致很高，“要什么样的硬货？最近你经常用的那种飞索发射器有货哦？”

“那个我不缺。就两把普通的手枪和两把脉冲短剑就好。”

“短剑？我记得你是那种用匕首的类型。”店员相当好奇，同时，他注意到了站在艾伦身后的夏洛特，吹了一声口哨。

“要照顾这位小姐啊，很不错。”

“你不要关注奇怪的事情。”艾伦瞪了店员一眼，后者耸了耸肩。

“好啦，给你们拿货。”店员这么说道，消失在了吧台旁边的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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