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美好的早晨

清晨很快来临了。

阳光正从窗户透进来，射在卡德尔的眼皮上，让他觉得有些刺眼。睡魔还在耳边呢喃，于是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窗户。

“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很久没睡得这么香了，哪怕在学院时也没有。身体还在渴望更多的睡眠。

是因为昨天的战斗太紧张，还是因为昨晚的作战会议太伤脑筋呢……不，只是心结忽然像是化解了，心中郁结的一些事情消散了——这都要感谢米莉尔，她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可爱女孩子，卡德尔心想，而且很了解他。昨晚被她温柔抱住的记忆犹新。

虽然昨晚基德那个家伙突然出来吓了他们一跳，给这段记忆画下了一个尴尬的句号……

卡德尔醒来前甚至久违地做了个短梦：

在梦里，他鬼使神差地和米莉尔大小姐搂在一起，米莉尔用灼热的眼神看着他……可艾琳娜却毫无预兆地出现身边，一边哭着一边扑上来，和米莉尔扭打在一起。两人厮打了一阵，分别祭出了秘传的武器，在卡德尔身边一场大战。

卡德尔正想劝住她们，地板忽然在火焰和冰霜的风压下崩裂，而他跌落下去，摔死之前看到上面的两个少女还在酣畅地战斗……

“真是个荒唐的梦。”卡德尔揉揉太阳穴。

话说回来，昨天和米莉尔在瞭望台上的对话真的太暧昧了，还好只有基德听到……要是真让艾琳娜听到的话，一定会有所误会吧——不过这不太可能，艾琳娜休息的房间在营地的另一头，怎么也不会在场……就算看到了，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吧，到时候只要用“商议作战计划”这种借口搪塞过去就好。

隔壁突然传出了人声，刚喊出的惨叫声就被打断了，变成含糊的呜咽。

“啊，啊咕……呜呜……”

看来隔壁已经开始工作了，特丽丝小姐也按照昨晚的安排，开始干活了。

“真想多睡一会。”卡德尔不无遗憾地从床上爬起来。

“啊啦，看来他也招供不出更多东西了。”特丽丝无聊地把手里染血的钳子丢到一边，“这家伙真是不禁玩呢，我刚用了一招就拼命求饶。”

“辛苦啦。”米莉尔笑着对她摆摆手，接过特丽丝笔录的供词。

然后红发少女蹲下来，看着被绑在木架子上的俘虏——

山贼首领正竭力地后退，遍布血丝的双眼惊恐地瞪着笑嘻嘻靠近过来的米莉尔。

“还活着呢，我来看你啰，首领大人。”

“唔呜……”嘴巴被堵上的山贼首领只能左右摇晃脑袋，期望能离米莉尔远一点。昨天这位红发少女的全力一锤，虽然对着墙壁攻击，却把他震晕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绑在这间营房。

而米莉尔身后的那位栗色长发的“女仆小姐”刚刚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锥心之痛……

他宁可被钢刀砍上十条口子，也不愿再和这位美丽温柔的少女多待一刻钟。

米莉尔一把按住山贼首领的脑袋：

“看起来你和周围的山贼们还挺熟嘛，给你个任务吧。我会把你放出去，作为交换，去给本小姐传个话！”

山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啦，本小姐可是很仁慈的哦，对于弱小的敌人，从来不会赶尽杀绝。感谢我吧！”米莉尔自得地说。

然后，他真的被释放了。

那位红发大小姐在山寨门口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像一只手丢垃圾般一把将他甩到了空地上。

“告诉他们，本小姐明天就要抵达萨拉山口，那些杂碎有胆子阻挡的话，就来吧！”米莉尔昂着头，挺着不太有料的胸部骄傲地说。

卡德尔和特丽丝站在瞭望塔上，目送那位山贼首领连滚带爬地逃离，顺着山路消失在了山林里。

过了好一会，山寨门口的一颗小树摇晃一下，树冠折断了。

看到信号的卡德尔说：“基德已经跟上去了。”

“卡德尔同学，事情会顺利地按照计划走吗？”特丽丝还是不无担心地说。

“那个山贼首领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很想要报复米莉尔。这是个好机会。”卡德尔淡然说。

特丽丝的脸色微变。

“啊啦，卡德尔同学……偶尔露出会让人害怕的表情呢。虽然我也时常在交涉的时候用些手段，但那时没办法的事。哪怕有精神的信念的指引，刀剑也是无情的。可是这样，”特丽丝沉吟了一下，似乎考虑卡德尔的心情变换措辞，“精于，算计的做法似乎……”

“过于阴险狠辣，不像骑士，对吗？”卡德尔的声音淡然轻松，仿佛在谈论明天的早饭。

特丽丝沉默了一会说：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抱歉，卡德尔同学作为队长做得很不错，带着我们取得了胜利，而且大家都毫发无损。我不敢想象有人能做得更好了呢，只是……我不能太能理解。”

“我明白，特丽丝你没有恶意。你还记得艾琳娜在新生仪式上念诵的那段誓言吗？”

“你是说？”

“那段誓词的来历是被奉为骑士楷模的菲雅莉公主所说。我们肩上之甲，手中之剑诠释了骑士精神为何物。”

卡德尔张开嘴，带着韵律地吟唱起来：

我们骑士并不是天使和圣职者，不是仁爱和祝福的颂唱者。

肩上之甲不止是担负荣耀，更是为了抵御敌人递来的死亡之诅咒；手中之剑即便流淌着信念，可手握刀剑之人，必然会染上鲜血，收割生命，承受怨恨与罪孽——哪怕是崇高精神想要行使正义之审判，也要依托手中的绝对武力！

勇敢之人心向光明，亦不应惧怕自己的手沾染上必要之恶！

此为骑士之精神。

那位用铁腕镇压反叛者，光复了帝国的骑士公主把这样刀剑一般锋利决绝的话刻在帝国的历史上，留给后人。

可是她的教诲却被后人们抹去了最重要的后半段。

“在我看来，事实便是如此。特丽丝你也是明白的吧？”

卡德尔回过头来，看着沉默的少女。

他不会对米莉尔、艾琳娜说这样的话，可是对于特丽丝，这位也见识过许多的少女，他偶尔会透露一点心底真实的想法。

“……当然。我懂了，卡德尔同学。”

不知不觉，两人的气氛凝重。卡德尔决定把话题拉回来。

“如果不顺利，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就好。而且……你不是昨天也帮她设计台词了吗？我对米莉尔大小姐的演技有信心。”

“啊啦，卡德尔同学和米莉尔同学互相信赖，心意默契，真好呐，”特丽丝捂着嘴轻神秘地笑起来，“让我都有些嫉妒哦。”

当卡德尔看过来时，特丽丝却眨眨眼，眼神流过这个瞭望台……

说起来，昨天好像也的确是在这里……卡德尔有点心虚。好在特丽丝应该是没看到昨天的事，他在心中庆幸，不露声色地带开话题。

“啊哈，我和基德、米莉尔他们以前一起组队过，所以互相之间会比较了解。不过，对特丽丝和艾琳娜，我也很信赖呢。”

“这样啊……哎呀，卡德尔同学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呢，只不过”特丽丝浅笑着，“艾丽她会更加在意哦！如果卡德尔同学肯像刚才对我，或者干脆像昨天晚上和某人那样，也在这里抱着那丫头吐露心中的想法……”

这个时刻，勇敢的骑士少年卡德尔稳住了！

哪怕脑海响起炸雷，喷发火山，他竟面色不变，嘴巴还能下意识地把之前想好的说辞吐出来——

“哎，特丽丝，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天我只是在和米莉尔商量作战计划。毕竟……接下来我们会有场大战，而米莉尔她在战斗方面的专长正是正面突击，是作战主力，但她还缺乏骑兵战的经验……特丽丝，不要误会啊！”

语气、表情、逻辑，一切都抵达了完美

栗色长发的少女歪着头，将信将疑。

“诶，是误会吗？卡德尔同学，只是在和米莉尔同学谈论作战的事情——你敢发誓不对女孩子说谎吗？”

“当然。这真的只是误会啊……我怎么可能对信赖我的朋友、队友说谎呢，特丽丝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还用一个反问把责任推给了对方。就连眼神也真挚而坦荡。

不管是雷霆，又或者天崩地裂，卡德尔也能从容应对。

头一次，卡德尔在心中感谢起老师对自己地狱一般的磨砺，而如今他终于在经受考验时学以致用。

“哎呀，对不起，误会你了，卡德尔同学。”特丽丝温柔甜美的面庞上露出了歉意的微笑，而卡德尔也回以感谢和理解的微笑。

“昨天晚上，艾丽的长程监听用的很好哦，我也是……不止更清晰，监听范围更远，而且持续时间也有了提高呢！连贴身的轻声耳语都能听见！”

少女笑着经过卡德尔身边，走到墙边的木制过道上，离开了瞭望台，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卡德尔——她的脚下竟然闪烁着战技的光环！

“……”

少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甜美温柔的笑容：“罪该万死呢，卡德尔同学。”

下一秒，坚硬木材搭建的瞭望塔忽然崩塌了。骑士少年失足跌落了下去。

这真是个不幸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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