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屋外

同一夜里，不同的地方却上演着相似的剧情。离着白娅家不远处的一栋小别墅里，金色短发的青年坐在长餐桌的主位上，其余位置却空无一人。华丽的饭厅寂寥得几乎能听见窗外泳池水流的声音，短暂的沉默弥漫在这里。

很久以前他就从家里独立出来了，然后按着自己的喜好把家里改造成这样。他并不在意这么大的家里只有寥寥一两个人住着。他在这种年纪坐到研究部一人之下的位置上，已经不仅仅是一句“家族余荫”能够解释得清楚的了，回望来时的路，必然只剩孤独。

毫无疑问，即便他的光彩大部分都被掩盖在白娅的阴影下，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他所获得的，所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是他亲手争取回来的。虽然，这过程稍稍显得有些曲折，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是人而已，在这世上要多少有多少。阻拦着他的一切，都化作了泥下的尘埃。不需要怀疑，也不用犹疑，只要笔直地往前走就够了。可惜，即便如此，他也有绕不过去的坎。他曾想过自己该如当空烈日般耀眼，却抵不过一轮辉月。

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十七岁那年开始在研究部工作。那一年，组织的动荡刚刚结束，白娅接手了整个研究部，开始了属于她的铁血整改。不可否认的是，若不是那时白娅大肆整改，选用并提拔新人，他也不可能在这种年纪坐到这种位置。即便，那是当时妥协下来的结果。

为了树立起绝对的威信，那时白娅的手段可不像如今这般温和。只要是还记得那段时日的老人，便绝不会犯下今日的错误。

那一年，白娅刚好十四岁，甚至连那件从未更换的白大衣都撑不起来。可正是那样的她，如同女王般一点一点地重建起整个研究部，并打造成了属于她的领地。

那血色的统治与从不动摇的扑克脸让所有怀有异心的人都不得不臣服于她——包括他自己。一直到白娅离开这里为止，整个研究部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压倒性的才能，绝对的后盾，以及那完全不似少女的铁血手段，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满月般掩盖了所有人的光彩。

正如，他父亲告诉他的那般，有些人天生注定会登上舞台，褫夺所有人的光彩。再出彩的人，也只配成为陪衬。而如今数来，他作为陪衬活着已经过去许久了。

可他并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在他的一切高傲与自尊被毁的支离破碎时，他便不再把目光放在那个位置上，而是理所当然地转到了另一个地方。

从小被教以权谋，被寄望成为“王”的人，心甘情愿地匿在阴影下面。为此，他甚至叛离了整个家族。父亲对他失望至极，母亲也对他冷眼相待。从那以后，他才搬到了这里。如今，屋内也只有一个人陪着他。至于下仆，他从不许那些人出现在饭桌旁。

所谓羁绊，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负累罢了。王道走到最后，必然是孤独的。

可惜，即便是这样的他，现在也陷入了相当的动摇之中。只是，一直以来的习惯让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镇定，既不愤怒，也不会歇斯底里，仅仅是如死一般的平静。从晚饭做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了，可他却看都没看桌上的佳肴一眼，仅仅是撑着头，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仿佛在等着什么。

直到，有谁轻轻敲了敲一边本就敞开的大门，缓步走到他身后。那是个穿着女仆衣服的女孩，背后的黑色长发束起，看上去干脆利落，完全不像是那些平平无奇的佣人。

“确认了吗？”王铭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猛然浮现出一阵不自然的红色。平日他自然不会作出这种如同牛嚼牡丹般的行径，可现在他的心乱了，只有这样的行为才能压下心里涌起的暴虐。

“已经确认了。”女孩微微低下头，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是么……”他把手里的酒杯递给身后的女孩，轻声问：“祢琳，你说，人真的会变吗？”

“……”女孩不回答，仅仅是重新把酒续上，如石像般站在他身后。

她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眼前的青年会动摇到这种程度了。可即使是这样，他的高傲也不允许他露出任何怯懦。这并不是对她的询问，仅仅是一种自言自语罢了。她不需要去回答，也不能回答。

“对了，那边还是一样吗？”王铭有些随意地把酒杯放到桌上。

“大老爷让我带话给您，不论事成事败，他都要收回两倍的代价。”祢琳道。

王铭嗤笑一声，道：“不用理他。他还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我只要地方还有权限，其余的随便他。”

“我知道了。”祢琳点了点头。

“您果然还是越活越回去了啊。”王铭默默看着酒杯中的酒液，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当初的教导，不知道您还能记起多少呢。”

“还有……”祢琳却一反常态地在这时出声，“大夫人让我问您，您打算什么时候娶小姐。”

“这种问题，以后就不用和我说了。”王铭有些无趣地摆了摆手。

“但是，”祢琳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大夫人那边……”

“过来。”王铭打断了祢琳接下来的话。

“是。”祢琳便不再说话，走到王铭身旁。

王铭抬起手，轻轻倾倒酒杯，一点点把酒杯里的酒全部倒到祢琳胸前。随后，他才重新笑起来，轻轻摇了摇手里空荡的酒杯，道：“去换件衣服吧。琳，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的立场。”

“是……主人。”祢琳抿了抿嘴，缓步离开了饭厅。

“还有，换好衣服后让他们换一桌菜上来。菜都凉了。”王铭补了句。

“是。”祢琳脚步微微一顿，快步离开。

待到那饭厅重新剩下他一个人，王铭才站起来，习惯性地转头看向窗外。对窗出去，仅仅相隔两条街的位置，便是白娅的家。他可是特意选的这个位置。尽管，在这个位置看不到那里，但这并不要紧。

窗外皓月当空。夜里的一切都看得如此清晰。

他轻轻抚摸着酒杯的杯沿，喃喃自语：

“没关系的……因为，我一直看着你啊。一直都看着你……一直……你是逃不掉的。”

PS：感谢燃烧瓶16的打赏

PS2：话说凑不齐200个收藏似乎连签约都没法申请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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