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未来的事情

列车开的很平稳。站在车厢里，几乎听不到列车驶过轨道的声音。天稍稍亮起时，尽管窗边已经拉紧了窗帘，阳光却依旧透过缝隙流进车厢里，逐渐把车厢照亮。

叶歌打听过了，列车一共要在一路上行驶三天三夜，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才能到达组织的本部。中途列车只会在第二天下午时在城市停靠一段时间，之后便会一路直达本部。这也意味着，他要在列车上度过好几个夜晚。

不过一节车厢里只准备了一张床铺，他再怎么粗神经也不至于和白娅睡一张床。晚上的时候他是在隔壁的车厢睡的，但天刚亮时却很自然地回到了这边，没有多想。

叶歌起床时天还没完全亮起，透过外面走廊的窗户望出去，窗外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景象。一开始叶歌还以为城市外一定是一片荒芜，犹如末日一般的风景，只是实际看到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学影视作品给祸害了。

没有人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反过来变得荒芜。

一眼望过去，窗外要么是草原，要么是大片大片的丛林或者山川，不时还能看到几只普通的动物经过。怪物所占的比例终归是少数，更多的是普通的动物。但听白娅说，似乎是车轨和车厢本身都做过特殊处理，再加上特意挑选的路线，才能像这样避开怪物的袭击。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或许都不会离开自己出生的城市。无论是哪种交通方式，就算是飞机，都很有可能会被怪物给打下来。在空中远比在地上要危险的多，毕竟能飞在天空上的怪物大多都不普通，甚至是攻击性极强的种类。

反倒是，只要提前了解过那些“高危类”的怪物们的领地，在地上便能避开大部分的危险。叶歌没有见识过所谓的“高危类”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但根据官方的等级划分，大部分怪物之所以会被划分入“高危类”中，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些怪物大都有着足以摧毁一整座城市的能力。据说，城市外的高墙就是用来抵御这种级别的怪物的。

反正叶歌很难想象的出来，这样的怪物到底强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更别说是……在这之上的“神类”了。

当然，这些离叶歌还是太远，用不着他去操心。

叶歌敲了敲白娅的门，按下门把，很轻易地便推开了门。看来白娅昨晚并没有特意去锁门，不知道是单纯的忘了，还是预计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早。”叶歌没有多想，走进房间。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左右的窗帘都拉了起来。在依稀的光亮中，隐隐约约能看到躺床上睡得烂熟的白娅，还有窝在床尾缩成一团的小灰。

现在天都还没完全亮起来，想等到白娅睡醒或许还要好一段时间吧。就算叶歌走进房间里，白娅都没有一点反应。反倒是床位的小灰抬起头，看了一眼叶歌后才重新睡下去。

叶歌也不着急，回到昨天坐下的位置，稍稍拉开窗帘，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风景，微微出神。他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地方不了解，而且，还有数不清的事情需要他去理清思绪。

死神说的话可以先放到一边去，但不久之后，他就要到“组织”的本部去了。不用想都知道，那里会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搞不好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而且想想都知道，他拒绝过了死神，那个奇怪的家伙会不会再借给他力量是个未知之数。单靠他自己身上依附着的死亡气息，叶歌可没办法像昨天那般干脆利落。

他很清楚一点，他的力量强弱完全取决于他能够支配的死亡气息到底有多少。换句话说，在短时间内现场死去的人越多，他的能力就越强，否则他就只能使用自带的死亡气息去战斗。而只有他亲手造成的死亡，才会永久性地依附在他身上。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只要他还在拒绝着按照死神的做法去做，他就只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叶歌便处于这样的死循环中，无论他怎么去思考，他也无法得出一个结论来。

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理由，只是很单纯的做不到而已。

正因为跨越了死亡，他才能理解到“死亡”这个词到底有多沉重。丧失恐惧，和失去所有伦理观念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人之所以为人，最根本便是因为依旧有着作为“人”的最基本的社会意识。如果他真的变得如同死神所说那样，毫无顾忌地去制造死亡，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叶歌很清楚，自己在思考着一个无论如何思考都不会改变答案的问题。但世界上很多问题并不是得到答案就够了的。他如果一直不去变强，他迟早会被这个世界淘汰掉，就像以前一样。他大可以如白娅说的那样，通过熟悉因子的运用去强化自己，但这总归是有尽头的。

所以，这才会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只有力量才是唯一的保障，不管他面对的敌人是人类还是怪物，他都必须活下去。死神告诉他的便是这样的道理。

力量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时，人们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决定别人的命运。

起码，他现在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还没到他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

于是他就一直这样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慢慢倒退，甚至连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都忘了。窗外的光起初还显得有些昏暗，等到太阳完全从地平线上升起时，阳关才逐渐变得有些刺眼。

平时这个时间，白娅还在梦里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列车上睡，睡眠质量没有平时好的缘故，白娅醒得比平时要早了许多。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几乎是模糊一片。窗帘还拉着，连车厢里的灯也没打开，唯一的光源便是叶歌打开的缝隙。

揉了揉眼睛，白娅很自然地看到了叶歌，思维一点一点开始恢复。她现在不在家里，而是在列车的床铺上，昨天晚上她是一个人睡的。看叶歌的样子，应该是醒了之后就直接过来了吧。

本来，白娅打算和叶歌打个招呼的，只是刚坐起来，她才发现，叶歌完全没在看她这边，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聚焦。他仅仅是摆着一副往外看的姿势而已，实际上心思完全不在风景上面，甚至身上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氛，让人难以出声去打扰他。

白娅很熟悉这种状态，当她思考一些东西入神的时候，她也会像这样，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要是一直没人打扰她，她就会一直思考到有了结果为止。只是，她想不通叶歌到底在思考些什么。

在她印象中，除了在激活因子的时候，叶歌一直都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她记得最多的，就是叶歌笑着的样子。他似乎永远都不会露出气馁的表情来，更别说，露出这般冷漠的表情了，与白娅印象中的叶歌简直判若两人。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相信着叶歌。

她的直觉告诉她，叶歌值得她去信任，仅此而已。神属因子不只是强化了她的身体，还能让她冥冥中感觉到类似恶意一样的情绪，她可以凭借直觉去判断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这也是初初见面时，她会把伞递给叶歌的原因。

建立信任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因为只有在两个人找到一个平衡点，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依赖对方时，才能说是互相信任着。但，仅仅是相信的话，并不需要这么麻烦。

“叶歌，早上好。”白娅很自然地说了一句，顺手揉了揉小灰的脑袋。

叶歌微微回过神来，身边那种冷清的气氛如冰雪消融般消失。他转头看向白娅，道：“早上好，早餐要吃什么？我去拿过来。”

“我不挑食的，你选吧。”白娅伸了个懒腰，把头发按下来，“我先去刷牙。”

“说起来，下午应该是要停一次站吧？”叶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出门前问道。

“应该是吧。怎么了？”白娅有些不解。

“没什么。”叶歌一如既往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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