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怪物

“长大后，我要做大侠。”小男孩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枯木棍，在手里挥舞着，像是幻想着在耍一套厉害的剑法。

“为什么要做大侠呢？”女人开口问道，语气温柔，手里编制草鞋的活不见停下。

“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说着，小男孩停下了动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要打趴那些欺负娘亲的坏蛋，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再也不敢欺负我们。”

“除暴安良和行侠仗义没问题，不过要是仗着拳头大，让人屈服，那又与这些坏蛋有什么两样呢。”女人的笑容温暖得好似冬日里的朝阳。

小男孩微微嘟起嘴巴：“可娘亲，那些人，与他们说道理，他们也不听啊，嘴皮子说不清的道理，不就只有用拳头让他们明白咯。”

“倒也是这么个理。”女人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小男孩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泄气：“可我现在打不赢他们。”

“等你长大，拳头有了力气，就能打赢他们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长大哩？”

女人抬手指了指院里和小男孩一般高的橘子树：“等小树长大，结了拳头大的果子，你就长大了。”

说着，女人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悠悠自语道：“等橘子小树结了可以吃的果实，便回来，当年，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小男孩没有注意女人的神情，把木棍夹在胳肢窝下，去水缸里捧了一捧积累的雨水，来到小树旁，将漏得所剩无几的水洒在树根上。

他直直地盯着小树，就好似这点水就可以让小树立马长大一样，用着期许的声音说道：

“小树啊，小树，你快快长大，等你长大，我就可以去打坏人了。”

他的目光，像是透过小树，看到未来自己手持长剑，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的场景。

故人昔辞人未还，幼童今朝盼树难。

那一夜，火光冲天，皎月都仿佛染成了猩红。

小男孩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房屋、娘亲，连同那颗和他一般高的小树被淹没在火海中。

泪水打湿他衣裳，却熄不灭眼前的大火。

火势虽旺，却不及他心中的怒意。

折断的木棍落在他的身旁，像极了那还未开始，就已经夭折的仗剑江湖。

男子从梦中惊醒，看着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房间微微发愣，晚风带来的些许凉意让他回过神来，他伸手弹了弹因冷汗而几许潮湿的衣物。

好久没做过这样的噩梦了，久得几乎要让他忘记，光是几十几百的人又怎么够祭奠含屈而死的娘亲，当以整座镇子的人陪葬才是！

————————

人群惶恐不已，争先恐后的似乎想要逃离什么，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甚至于有人踩人这样的事发生，原本和睦的热闹景象，顷刻间不复存在。

“奇怪，这是怎么了？”身处“逆流”中，踏雪皱眉说道，即使是有人提着大刀乱砍，也会有相当一些人隔开一定距离围观，可当前，这种争先恐后逃离的场景就像是前面有什么恐怖的吃人怪物一样。

顾念生抽了抽小鼻子，微微眯起眼睛：“好像有股熟悉的味道，去看看。”

“嗯。”踏雪点头，有这么一个“高手”在身旁，他自然不需要太担忧安危问题。要是搁以前，每当有什么高手对决、帮派血拼，越女都爱带着大家去凑热闹，要说起来，还没谁见过越女使出全部实力呢，甭管几等几的高手，都是一踏水的事。

眼下这个“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实力如何，但想来也不会比越女差多少，跟在旁边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俩人与人潮之中逆行，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冲撞上来。

走出二三十丈的距离，人潮变得稀疏不少，俩人得以看清前方的场景。

别说踏水，就是顾念生都有些吃惊。

二十丈开外，一只身躯庞大的怪物，身形似虎，四肢着地都有近丈五高，浑身覆有黑青色鳞片，两颗外露的獠牙似锋利的大刀，滴着鲜红的血液，头顶眉心位置，有一根像是角的凸起物，一双血红大眼像是菩萨的怒目，透出一种奇怪诡异的纹路。

这是顾念生不认识的怪物，这世界的妖兽魔兽，她从青竹峰的书籍上也有了解不少，只是眼前这一头，却是看不出来根由。

所谓的妖兽和魔兽，前者是本就存在的生物因为机缘什么的，修炼成精，可追来由；而后者，则是由环境孕育出来，类似精灵那种，形态不定，无源可追。

眼前这只，有几分像妖兽，但也有几分像魔兽，顾念生这一时间也认不出来。

眼下，这怪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屠宰机器，落入鸡鸭群中，前爪轻轻一拍就能将人拍成肉饼，带有尖刺的尾巴甩动着像是一柄流星锤，轻易将人开肠破肚，场面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血腥场景。

也难怪人们逃得如此惶恐，如此争先恐后。只是，一群普通人，又怎么能跑得过这么一只庞大的怪兽。

有人生怕落后一步会被追上，就把身旁的人给拉扯绊倒。

这一幕，让顾念生想到了现世那句有名的话，不需要跑得比熊快，只需要跑得身边的人快。

以前听着，觉得好笑，只是，当这个笑话真正发生在眼前时，又觉得有些荒唐。

被绊倒的那人是个莫约三十的妇女，好像还被扭伤了脚，无法重新站起身来。

怪物一口吞下一人后，抬起前爪，就想一爪拍死眼下的这个“待屠宰的羔羊”。

却不料，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它的爪子下方。

是一个小男孩，不到十岁的样子，双手握着一根木棍，浑身因恐惧颤抖不已，可即使这样，他还是选择挡在妇女前方。

“不，不准伤害我娘亲！”小男孩像是用尽浑身上下所有力气，才说出这句话。颤抖的身子，仿佛站立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怪物也只是微微愣神而已，并没有对小男孩的勇气产生欣赏或是认可，抬起的爪子毫不迟疑落了下去，不出意外，这个小男孩也会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被拍成肉饼，唯一不同的一点是，他那瘦小的身躯，估计肉不会太多。

“洛少侠！”踏雪惊呼出声，这么远的距离，以他的能耐，自然是赶不过去的，他只能期许身旁的这位小少侠会出手。

“放心，交给我。”顾念生抬手，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她的身形一闪。

踏雪看着还是站在原地的顾念生，有些发愣，正想开口说话，后者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前方。

他顺着看去，就见着怪物抬起的前爪停在半空，迟迟没有拍下去，而小男孩的身旁多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站在那里，身体笔直，犹如一把利剑，仿佛能斩尽天下不义之事。

就算是普通人，一眼看去，也能看出是男子的出现让怪物的爪子无法拍下，而踏雪身为武功不弱的习武之人，更能看出那男子身体周围充斥的东西——内力，外放的雄厚内力，甚至已经到了近乎实质化的程度，也就是那内力阻止了怪物想要拍下的爪子。

怪物看起来有些暴躁，扬起爪子又再次拍下，只是，依然被一堵透明的墙阻挡，无论它几次用力拍下，那堵墙都像是纹丝不动。

小男孩抬头看着身旁那名男子，满眼的羡慕崇拜，他梦想中的大侠，也不过如此。

男子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露出一丝衷心的笑容，他指了指小男孩手里的木棍。

小男孩微微发愣，将手中的木棍递了出来。

男子接过木棍，一时间，好像陷入了回忆。

那怪物见着自己被无视，顿时暴怒，四肢伏地，猛然用力，下方的石板破裂一片，而它的身躯高高跃起，朝着几人压下。

这一下，俨然有着泰山下坠的气势，配合那庞大夸张的体型，就算是巨石，估计也要被压碎。

就在这时，男子似乎回过神来，手里握着木棍，像是握着一把举世无双的锋利长剑。一瞬间，空间仿佛凝固下来，长剑出鞘，一道白光闪出，直冲云霄。

一瞬间的安静过后，怪物那巨大的身躯一分为二，向着地面砸落，然而还没等落地上，就化为黑气消散在了空气中。

男子将木棍交还给小男孩，不等后者说什么，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小男孩捧着木棍，一脸憧憬，随后将木棍握在手中，抬头看天，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转身去搀扶自己的娘亲。

“走吧。”顾念生转身离开。

踏雪看了一眼修罗场一般的街道，又看了眼顾念生，欲言又止，还是追了上去。

俩人走后不久，街上飘起一阵灰黑迷雾，将整个街道笼罩，迷雾散去后，露出那繁华热闹依旧的场景。

一个小男孩，将木棍作长剑一般背在背上，拉着自己的娘亲，要买那糖葫芦。

“行侠仗义的大侠也要吃糖葫芦吗？”

“大，大侠也要吃东西的，不吃饱，哪来的力气。”

“那给你买糖葫芦吃了，就能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了？”

“可，当然可以！”

“小馋鬼，不就是一串糖葫芦嘛，娘亲给你买就是了，长大后可不要忘了做大侠哦。”

“谢谢娘亲，我以后一定会成为行侠仗义的大侠！”

……

“洛少侠，您认识那个人吗？”路上，踏雪忍不住问道。

“算是认识吧。”顾念生眉头轻皱，“不过没认识多久，不熟。”

“那个怪物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妖物，少侠您是不是知道什么？”踏雪又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和你们帮主追查的东西脱不了干系。”顾念生想了想说道，那怪物散去的黑气实在显眼，让她忍不住联想到胡须男和斗篷人那些人。说起这个，说不定一会儿还能见到呢，不知道见面后，对方会不会觉得“惊喜”。

她没想到的是，还没见对方惊喜，她倒先惊喜了。

临近踏雪说的地方，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一颗参天大树，那树可真是太大了，高二三十丈，估计三人都抱不过来，最关键的，它竟然是一颗结满拳头大小金黄色果实的橘子树。

妈耶，这么大一颗橘子树，摘下的橘子得卖多少钱啊。

不对，谁家橘子树能长这么大啊。

等等，树下那个有些小熟悉的身影是怎么回事。

高翠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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