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要去面对“真实”

外边不时传来簌簌落叶的声音，秋风的劲头似乎也来得强烈了一些。

琴室内由于窗户紧闭的缘故，丝毫未有漏进一丝寒冷，却又骤然感到几许刺骨的冰凉，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司伊月此时轻抿着嘴唇，眼神忽有躲闪，不敢去看面前的银发少女，双拳紧紧的攥于手心。

野原老师似是有所觉察，只见她忽然一拍手，前边的两人同时转过视线看来。

“要不这样吧，你们两人来一首四手联弹如何？”

“啊？野原老师，我不怎么会弹钢琴的……”

听见这话司伊月连忙摆摆手，而后转眼看向前边，想从身前少女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但神野惠依旧是复于平静，不有在意的默认下来。

这时一旁的野原老师忽而笑着说道：

“这倒没什么，只要你能跟得上神野同学的节奏就好。而且把人家女生带过来，让她自己一个人坐着弹琴也不太好吧？”

“……”

听着野原老师别有意味的话语，司伊月眼中稍显犹豫，心里的执意也随之松动了一些。

半会过后，他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尽力的挤出这句带有答应意思的话语。

“好吧，那我尽量试试看。”

说着司伊月便是走到了钢琴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前的少女忽然有了动作。

神野惠稍是往旁边坐过一些，挪出合适的空间，以便能容得下二人就坐。

她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介意的表情，只有一开始的微微怔神，而后再无其他的反应。

心底略微舒缓了一口气，司伊月动作轻缓的坐下，想要与身边的少女尽量保持着一段距离。

凳子不大，但两人的肩膀近乎于平齐，很能清晰的感受到手臂间传来的那一股柔软，让他心底不免泛起一丝涟漪。

此时此刻司伊月的内心更是砰砰直跳，从未与女生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甚至有些后悔答应了老师的请求。

但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冷静，冷静，只是弹个钢琴而已，没必要去多想别的事情。

他不断的暗示自己放平心态，只需要无视掉周围的一切事物，放空心思去做好眼前的事情，就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伊月同学，那我要开始了。”

“嗯。”

听言司伊月回忆起曾看过的视频，强行摆出一副有似端庄的钢琴家姿态，最起码得拿出一些气势来。

下一瞬间，轻快的旋律于耳畔响起，少女的手指仿如在琴键上翩然起舞，不光是动听的琴声，就连眼前的这般景象都不禁让人为之侧目。

不自觉间他便沉浸在这悦耳的曲调当中，浮于半空的双手未有触碰到钢琴，更别说要进行弹奏了。

脑中忽而一闪，司伊月似乎看到了某样光景，顿然出声打断道：

“等等。”

“嗯？怎么了？”

神野惠闻声突然停手，带有疑惑的眼神一时投望过来。

“神野同学，可以请重新再弹一遍吗？”

柳眉轻轻皱起，少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而后依是点了点头。

修长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飞舞，耳熟的音律在琴室内传响。

即使是重新演奏，神野惠仍是不输于先前的气势，甚是有更胜一筹的感觉。

只见司伊月深呼吸一口气，他的双手瞬时敲击在琴键上，很快便是跟上了神野惠的音调。

手臂与指法控制得极为微妙，尽管是交错穿梭在神野惠的臂间，却不有打扰到她的弹奏。

四手跳跃于黑白相间的琴键间，全然没有一丝违和感，只看到轻快的音符不停的从中跳出。

神野惠表情骤变震惊，但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弹奏，仅仅是神情呆滞的望了一眼。

身边的少年仿佛置身于外界，尽然的享受在弹奏之中。

两人完美的默契，彼此之间恰到好处的配合。完全没有听出任何一丝混杂的音色，每一个节拍都能准确无误的跟上，就好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档一样。

曲终声绝，司伊月与神野惠近乎同一时刻停止弹奏，双手平放在钢琴上。

身后悠然响起清脆的掌声。

“弹得很不错。伊月同学，我觉得你也其实挺有天赋的啊。”

“老师过奖了，我只是偶然摸过一段时间而已。”

司伊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就在这时，神野惠倏然回转过头，眼神极为认真的盯着司伊月，说出了暗藏已久的疑问：

“伊月同学，你是怎么知道这首曲谱的？”

“呃，那个，可能是在哪里听到过吧，所以这才突然想起来的……”

“可是，这个曲谱，只有伊月哥哥知道。”

“什么？！”

司伊月神情一时怔住，略是有些不相信的反问出声。

“因为伊月哥哥他自己改编过的这首曲子，而且跟我合奏的也只有那个曲谱，才会是这样的契合度……”

野原老师眉头轻皱，尽管她也有同样的疑惑，仍旧是在一旁点着头说道：

“确实像神野同学所说那般，这首钢琴曲有那么一点特别之处。不过，假如是没有一两年的钢琴功底，是无法弹出这种效果来的……”

司伊月听见这言，表情震惊得无可复加，微张着嘴唇不知该作何解释。

脑中瞬间显现出来一个重然的结论，他不敢置信最后竟会得出那个结论，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的。

“诶，伊月同学！”

见到倏然冲出教室的身影，

始终还是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少年的身影在眼前骤然消失……

片刻过后，司伊月飞速的跑进了卫生间，努力的冲刷着自己的脸庞。

冰冷的清水不断的冲击着面庞，想要把这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尽数冲掉。

不可能，这种事发生的概率简直就是微乎其微，更何况现在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冷静，他必须在此刻保持冷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眼前的事情实在令司伊月难以置信，如果他再觉察不出神野惠的意思，那两人真的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思考，一定要思考透彻，不要轻易就给出断言……”

司伊月反复的提醒自己不能犯下大意，大脑同时也在飞速的运转着，想要下一刻就能立马得出合理的解释。

然而即便是他在很多事情上都能观测清晰，如今对于此事却不能一时拿定主意。

论点与论据太过浅薄，单是依靠一纸曲谱就断定自己是神野惠所要找的“那个少年”，说来也是毫无信服可言。

但又不明白该从何说起，关于他得知曲谱的由来，说法也只有那忽然一闪而过的光景。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光景，司伊月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脑中的偶尔灵关一现？虽然事实确切如此，但这种说法除了司伊月自己，基本很难找出第二个会相信的人。

拖着稍有乏累的身躯走回了琴声，刚一进门就迎上了那张略带担忧的俏脸。

“伊月同学……”

“嗯，我没事……”

不想给对方率先发问的权利，司伊月抢过话语权，但又被某样东西塞堵住喉咙，感觉无法再接话说下去。

神野惠毫不在意的点着头，洁白的双手十指相扣紧握在胸前，忽然抬起眼眸直视过来：

“伊月同学，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得知伊月哥哥的曲谱，但是——”

“以我认识的伊月同学，应该是不会对我有所隐瞒的吧。所以……”

关于神野惠从不掩饰眼前看到的任何事情，在这一点上司伊月自然明白得不能再已，只是一贯如此的她却丝毫没有去思考别的方面。

仅限于眼前，仅限于她所知道的，不想去了解什么。

接着司伊月整理好心情，同是抬起脸庞，盯着那双此刻尤显清澈的眼眸。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我在某个意识间看到别人有弹过，或许那个人就是你在寻找的‘伊月哥哥’也说不准……”

费尽心思挑选出适合的词汇，不让对方起丝毫的误会，尽管是谎言也能够被原谅吧。

“是么……”

神野惠的眼神忽而黯淡下来，像是原本期待的某样事物瞬间消逝了一般，低下头转而面向另一边。

司伊月望了一眼背转过去的少女，心底暗自叹声。

看吧，所谓的青春，最后还是得需要谎言来进行维持，果然也只有这样……

……

发亮的电脑屏幕映照着面无表情的脸庞，不知是脸色的苍白还是由于屏幕反射所导致的。

熟悉的搜索界面以及熟悉的字眼，司伊月进行着他曾经未有完成的事情。

输入完毕已是很长的时间。

手指忽而停顿在回车键上，迟迟无法按下去。

只见他手指一移，转而用力的按下删除键，快速清空掉搜索框内的所有文字。

司伊月无力的躺倒在椅子上，眼瞳瞬时上瞟，随意瞥看着毫无特点的天花板。

他已经不是之前的司伊月了，如果心中的目标一直有如此的坚定，那现在的他肯定是不能有这样的做法。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个所要找的东西，是不需要去了解的。

“唉，真是困难啊，如果我面对的不是‘真实’，那之后又得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语气拉长的叹了一声，司伊月迅速的关掉电脑，站起身后离开了房间。

正想要泡一杯咖啡来冲淡自己的思绪，正巧他坐到沙发上时，过道里突然传来了动静。

脚步渐然逼近，抬眼看向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噗。”

当身影逐渐清晰的映入眼帘，司伊月直接是将端到嘴边的咖啡一口喷出，好在是及时把位置对准了另一边。

“你、你这身装扮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一身女仆装束的林依雨，在他的面前来回的转动身姿，很像一个刚得到新衣服的小女生在不停的炫耀自己。

似有猜想到了其中的原因，司伊月顿时一拍脑门，低沉着脸不再去看她。

林依雨扭捏着娇小的身子，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这身女仆装竟然能恰好将她的娇躯包裹进内，胸前不大不小的起伏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林依雨耳根稍红，低声的支支吾吾道：

“还不是你之前穿的管家服，我就想着可以跟你随意cos一下……”

司伊月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辩驳出声：

“你别瞎想，我那绝对是正经的工作，可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什么正经的工作？”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

“哦。”

林依雨眼神幽怨的瞪了一眼，有些没好气的回应着。

司伊月无奈的叹气一声，只能选择沉默不言。

眼前的少女仍在观察自己的装束，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时不时的瞥眼看向那边的少年。

看向林依雨不停扭动的身姿，司伊月这时也不好说出责备她的话，毕竟她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单手撑着脸庞，双眼无神的瞥向地面，他的思绪也在随处飘飞着。

心里在不明之间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顿时语气一变说道：

“依雨，话说……”

“嗯？怎么了，司哥哥？”

见司伊月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后续，林依雨歪过脑袋疑惑的盯看着他。

“假如……你有了比较在意的人，你会怎么面对他？”

听见这话林依雨神色一愣，低垂着脑袋小声嘀咕道：

“是依雨的话……估计会一直藏在心底，等到那个人发现吧……”

“真不愧是傲娇小魔女。”

“哼，才不是傲娇呢，不想理你了！”

林依雨气得鼓起了脸颊，狠狠的跺了一下脚，随后气势冲冲的跑回了房间里。

在即将关门的一刻又伸出她那小小的脑袋，不服气的吐了吐舌头，接着把门缓缓带上。

司伊月嗤笑一声，眼神中掠过一道从未有过的光芒。

现在的他，或许有了即将要面对“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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