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果林依雨将要离开

“喂，伊月？”

见司伊月很久没有回应，电话那边再度响起一声问询。

“额，我在听的。林阿姨您大概是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上午，不过那时你应该已经去学校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话筒里传来带有歉意的话音。

“不会不会，依雨妹妹毕竟是您的孩子，能把她接回去自然是最好的。”

“嗯好，那我就放心了。依雨应该睡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早上再跟她说就好。”

“我知道了，林阿姨。拜拜。”

“拜。”

挂断了电话后，司伊月无力的瘫倒在一边，正是因为有着墙面斜扶才不至于滑跌在地。前一刻故作镇定的坚强在这一瞬间尽数撤去，这一切来得似乎太过突然，突然到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林阿姨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林依雨这次离开后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司伊月此刻的想法是，想要现在就告诉林依雨，但并不是告知全部实情。

然而许久之后，司伊月依是在斜靠着墙面，脑海中滤过许多种开场白，都被一一否定，始终找不到此时最适合两人的话语。

又到了他最不擅长率先开口环节，而且是告知离别信息的情况下，根本想不出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此刻的感情。

“嗯？你在这里干嘛，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吓我一跳......”

从过道的照灯清晰的映出了司伊月的身影，林依雨站在光源的另一端，她的面色显得尤为从容，眼神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依靠墙边的少年。

司伊月勉强使出力气站直身子，略微艰难的吐出字眼。

“呃，那个，有点事想找你说。”

“什么事，快点说完我还要去上厕所。”

林依雨有些急不可耐的盯着他。

“刚刚林阿姨打来电话，说她明天会来接你回去......”

“哦，就这些？”

司伊月的神情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应声道：

“嗯。”

“那赶紧起开，我要去上厕所。”

“哈？”

出乎他的意料，林依雨只是简单的回复了几句就跑过一边，灰暗的过道里一时未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少女昏暗的背影一转，能见的只有她那依旧亮闪的眸子。

“你哈什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上次不也是她过来接我回去吗？”

“哦哦，那我就先回去睡了。”

“晚安。”

“晚安。”

林依雨小跑着快速冲进了厕所，发出微弱的关门声。

司伊月眼神复杂的朝里边望了一眼，无声的叹息一气，拖着身体走回客厅。

不过，少女躲在厕所里低弱的抽泣声，他并没有听到。

而没能等到林依雨回来，司伊月刚躺下便很快的睡着了。

最后的夜晚好像也过得极为短暂。

......

司伊月的早晨很早就开始了，还不到六点半，伴随着头昏与无力在沉睡中醒来。

外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这应该是除了开学第一天以外，第一次起得这么早吧。

身边的少女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眼神平淡如水。

“早。”

司伊月打了个哈欠，同样向着林依雨道了早安。

“早。”

似乎还没睡醒带着一丝惰气，林依雨稍微发力伸了个懒腰，轻薄的睡衣包裹着她那稍显凹凸的身材，完美的少女曲线在这一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散乱的发丝披散在脸颊两边，却能清晰的看到那双迷离的眼眸。

“嗯？你看什么看？！快去洗漱！”

林依雨指着他羞愤的训斥出声，脸上忽的泛起一层羞红。

司伊月笑了笑。

什么嘛，这不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魔女，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顿时放下心来。

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洗漱，司伊月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等待。

“诶？你不用去学校吗？”

这时的林依雨正背着小巧的书包，可爱的双马尾垂落两肩，白色的初中生制服连裙似乎更显得清纯了许多，脚踩白色的蕾丝短袜缓慢的从过道里走出来。

“我叫朋友帮我请假了，来送送你。”

“哦。”

林依雨用怪异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可能是听到司伊月居然还有朋友而感到奇怪。

“收拾好了吗？”

“嗯。”

“那出去吧。”

尽管林依雨表现得若无其事，却还是骗不过他的眼睛。

这个平日里任性的小魔女突然有一天变乖了，不是她要改邪归正了，而是她将要离开可供依靠的地方，想要以这副模样来掩盖自己的悲伤。

林依雨轻轻扯了扯司伊月的衣袖，伸出皙白的小手在他面前张开。

手掌上静静躺着一枚钥匙。

“钥匙，还给你。”

“这不是你的吗？”

林依雨摇了摇头，司伊月不太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但林依雨只是用坚定且认真的眼神看着他。

过了好几秒，司伊月只能收起这枚钥匙。

虽然司伊月没有对她说过，回去之后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但那样也只会让林依雨认为，在变相的对她进行挽留。

聪明如她这般的女生，肯定会任性的选择留下来。

司伊月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发生，然而如今又等同于欺骗了她。他最不习惯对别人说谎，尤其是对女孩子，更何况那个女孩还是林依雨。

但是如果只要自己受伤别人就能获得幸福，他是会选择这样做的。

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妇女，装束简朴得看起来比较日常。

她正是林依雨的母亲，司伊月经常叫她林阿姨。

林阿姨稍是等候了片刻，随着大门的打开，少女与少年一前一后从屋里走出。

“咦？伊月，你怎么还在家里，没去学校吗？”

“额，林阿姨早上好。我今天请假在家休息，这刚好出来送一下依雨。”

轻轻拍了拍林依雨柔弱的肩膀，司伊月眼神瞥向远边稍作示意。

林依雨抬眼瞥了一眼就在近处的中年妇女，踩着小脚步慢慢的走过去，来到中年妇女的身边后转过来面对着司伊月。

“这次回去之后要乖乖的，可不能再随便乱跑出来了喔。”

“嗯。”

只有一句轻轻的答应，没有多言。

“还要多听妈妈的话，不要让妈妈生气。”

“......嗯。”

这回的答应声拉长了几秒才发出，仿佛一开始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喉咙。

“有事要先跟妈妈说，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

到最后没有了答应声，林依雨不时的抖着肩膀，抑制住了某样要倾泻而出的东西。

司伊月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装起释然的微笑看向面前的母女二人。

“依雨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唉......”

中年妇女轻轻叹声，看了眼身边的少女，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肩膀靠在身上。

看样子很像是林依雨在依靠她，其实她是在用身旁的少女作为支撑。

林依雨有些愣神的抬起头看了眼自己的妈妈。

司伊月心里很是清楚，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有着令人同情的艰难之处。

“没事的，林阿姨，依雨妹妹她很懂事。她还跟我说，以后要好好学习找到工作，就能赚很多很多的钱来报答您。”

听见这话，林依雨顿时眼睛瞪大了的看了过来。

司伊月则是向她使了个眼色，轻轻笑了笑。

“是吗......”

林阿姨眼神复杂的看着林依雨，情不自禁道：

“是我对不起依雨，没能给她想要的生活......不好意思，说了一些多余的话。”

司伊月摇了摇头，看着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少女，没有再说什么。

林阿姨抹去了眼角晶莹的东西，忽然想到了某件事情。

“对了，伊月，你父亲帮你房租给付了，这个月就暂时先不用交了。”

“啊？林阿姨，我不是说过......”

先前有跟林阿姨提到过，假如父亲再帮忙支付房租，请代他谢绝。

“我知道。但是你父亲说他只付这一个月的，提到了你刚开学或许会比较忙一些，之后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这个老不正经的尽会管闲事......”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司伊月心底还是怀有一丝欣慰，毕竟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有人能给他关心自然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他还有句话让我转告你。”

“什么？”

“说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尽管去做吧，正值青春的年纪是该去追求一些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林阿姨顿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

“还问你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一下儿媳妇。”

听到这句话时，林依雨跟司伊月身躯同时抖了一下。

“果然还是那么老不正经。”

苦笑着摇了摇头，司伊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道：

“等一下林阿姨，我还有句话想对依雨说。”

“嗯好，那我在外边等一会。”

林阿姨轻轻的微笑致意，轻轻拍了拍林依雨的肩膀，随即转身朝路边走去。

司伊月点了点头，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女，忍住了心底的那份冲动。

他握住了林依雨纤细的手腕，把钥匙塞回了她手中，用着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有空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找我玩。”

在林依雨惊愕的目光中，司伊月朝着不远处的妇女招了下手，转身走进屋内。

他自认为的林依雨是个很有思考的女孩，她的事情应该交由她自己来做决定，当然这是在她能理解的前提下。

把门重重的关上之后，心中似乎释然了某样东西，终于失去所有力量瘫坐在地上。

天空忽然雷声骤响，天色随之暗了下来，半会后听到了雨点狠命地敲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这来得似乎是一场暴雨。

望着窗外骤然下起的滂沱大雨，窗上的玻璃被雨水打湿而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忽然他开始担心起林依雨会不会被淋湿，下意识的想去喊她先进屋躲雨。

“对哦，她已经不会回来了吧......”

嘴角浮现苦笑，司伊月仰着头眼神上瞟，思绪开始游荡。

又是回到了一个人的时候，但是为什么感觉没那么熟悉了，好奇怪......

由于下了一上午的暴雨，司伊月在家无所事事的躺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要去学校，起码比在家里会好受一些。

“喂，小司，你怎么没精打采的，失恋了？”

“不对哦，你也没女朋友啊。”

听着陈朝宇的自问自答，司伊月朝他翻了个白眼，现在没有拌嘴的闲情，继续趴在桌上想着事情。

他没有陈朝宇那般从容应对女生的能力，相应的他也不会去问该如何解决现在的事态，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交际态度都有着不一样的准则，有的人喜欢独处，有的会喜欢闹腾，综合来看都不一相同。

那他自己，又是怎样去想的。

或许想要趋于平淡的生活，但又放不下对他人的......也许说来是关心？司伊月现在也不确定他究竟是怎样来看待的......

在中国生活的这些年下来，所有女生中也只有林依雨陪在他身边时间算起来是最长，尽管他没怎么接触过女生。

与其说是陪伴，倒不如是这丫头一直赖在他身边没走吧。如果没有林依雨，以司伊月这么多年没跟女生交流的经历，甚至都快忘记要怎样去面对异性了。

而更加弄不明白的是他自己。

但是，假如他只是把当做报答心意的林依雨留在身边，接下来的生活中又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她又会有怎样的想法？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应该还不够了解她。

两人在相处过程中，如果不了解对方只怕是很难长期相处下去吧。

这么说来，司伊月觉得自己是个较为矛盾的人吧，不仅仅体现在对感情这一方面，在为他人着想的同时又有着自己的那么一小点自私，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受伤。

“难道是林依雨发生了什么？”

陈朝宇敏锐的感觉，总是在不想他发挥的时候就是这么的出其不意。

说来也是，像陈朝宇这般感情经历丰富的人，很少会有事情能瞒得过他吧。

司伊月摇了摇头，想要用错误的答案回避他的关心。

对于他来说，林依雨又是怎样的一种特殊存在......

忽然升起了一股久经离别的感觉，这股感觉微妙却又带有一丝的熟悉。

......

“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少年的声音再度回荡在脑海内。

这次依旧是错觉吗？还是他真的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又为何他回想起类似这样的记忆......

越想下去脑袋越是感到疼痛，司伊月只能放弃了思考，将大脑瞬间放空一切，什么都不去想。

“小司，你没事吧，小司......”

耳边响起了陈朝宇的声音，看来意识还算是比较清醒的。

“没、没怎么，我还好，就是想的事情有点多。”

确实他今天想得太多了，就算是再强大的大脑也无法一时运转过来，说罢便趴在桌上进行着有条不紊的呼吸，以此来调息平复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那你先休息一会吧，需要去保健室吗？”

“暂时不用，趴会就好了。”

回到座位的神野惠察觉到了司伊月的异常，刚想要开口，却又犹豫了一下。

微微张开的嘴唇又逐渐合上，只留下一道略带担忧的目光。

“嘿，社长，你没事吧，身体哪不舒服？”

他的肩上被轻轻的拍了一下，又是耳熟的女声，不用看也知道在班里会跟他搭话的女生也就只有九原滕了。

“嗯，没事。”

司伊月趴在桌上动也没动，隔着手臂发出低沉的声音。

“噢，那就好。”

说着她瞥了一下同样望过来的神野惠，

“惠酱，走吧，我想跟你出去玩会！”

“诶？可是伊月同学他......”

突如其来的又一次关心让司伊月身躯一震，他并不反感这些，但总归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上一次在学生会部室时早就有过这种感觉了，而由于面对的是神野惠，很难会这样去想。

只是觉得她作为班长，学生会长偶尔也会有关心同学的时候吧。

毕竟时间这么久了，关心他的女生无非就几个，而且基本上也都是班委之类的，带着同样敷衍的表情问着同出一致的话语“你没事吧”，虚假而毫无意义的关心。

最后还能算上个林依雨，她则是另类方式的关心。

“放心，他还能说话就证明没事了，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好吧，果然这世间的女生都跟他合不太来，这才一瞬间就变脸，所以他也快能赶上“女生绝缘体”这一说法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我们的关系，应该还没要好到能开这种玩笑吧？该不会你已经默认为我们是朋友了......

司伊月心里不由得吐槽一句，可他现在没兴趣去计较这些，久违的睡觉时光不能被一丁点的琐事给打扰。

他或许也应该学着像林依雨一样，假装淡定的面对一切，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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