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暮光下 血色开始编织

联邦边境军区：“纽贝▪特尔”

时区：E.C1049年10月2日 1645

——斜阳下的原野空寂，仅余满目的孤寒。

枯枝在寒风中被风干作深褐色的信标，焦黑的枝杈绝望地伸向血红色的云翳处。

直至最后一抹偏折的暮光淡退，一望无际的残雪也丧失去变幻着的本色，悄悄掩藏起棕灰色的山头。

边境的军区就座落在这片单调的颜色深处。

也许是因为常年的积雪，零零星星散落在深黑色主干道边的平房，就像是蒙着灰的雪块，深埋于山脚的跑道，也因为长时间的停用而显得呆板而悠长。

此时的这寸土地恰逢初雪之后、黄昏之时，也本该迎来静谧的夜晚、和谐的日常。

——正如同此时陆陆续续奔向食堂的士兵们举手投足间轻快的嬉笑，正如同指挥室里中将瘫在躺椅上喝着红茶眺望远方薄暮时的悠然，正如同山体的机库中整备班望着面前一排排簇新的“魔方”发出满意的慨叹。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中将坐在椅子上，舒坦地看着远方皑皑的积雪，炽烈的暮色以及穆然的硝烟。

地球圈内的军事基地在联邦成立初年曾是为了镇压维和而存在的，而在宇宙历开始之后，他们的存在便越来越稀薄。

——不论是从「黑历史」的蓝图中改造出的第五世代的“魔方”，抑或年年接受选拔前来参军的士兵。

在卫星方面巨大的压力之下，也许这样的战争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

也许只是如此，对于偌大的冰原上这批每日度过在迷茫的日常中的兵士们来说，他们唯一的存在理由便是守护这个基地下方，那还没有枯涸的黑石矿脉。

“难道不是这样么？”

中将回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不寻常的事件，端着精致的茶杯仔细掂量；

“地球不知从何而起就一直是摇尾可怜的待宰羔羊啊——”

此时的一声锐利的鸣响刺透了他闲时的慨叹。

远处霞光的云翳中漏出一些血光，几团被深厚地包裹着的恶意从中涌出，宛如于审判日的终幕时降临的恶魔。

“这就是「亡灵」么……”

中将立刻从即将消沉舒坦的心情中惊醒，

“看来他的信息没错啊……”

尖锐的警报随之响起，在寂静后这个冷漠的军区立刻陷入沸腾的熔炉，与暮光，血色，幽魂共同编织作一曲哀婉的协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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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小时之前，边境：时区1100

“你可没告诉我这么窄啊——欸？！”

因为无法固定身体，艾维被机体在雪原之上疾驰时所带来的不时的颤动颠簸得发丝乱颤，胸前有一部分的柔软有节奏地撞击着真弦的右肩。

“只是一个装满机密的石棺材……………是吧？”

很显然，真弦十分不适应右肩传来的一阵阵柔和的压力。

因为这总使他这个本已死去的人、回想起那些早就应该已经彻底断绝，无法追忆的感情。

“…总不能把你扔在机体外面。”

“哼……你倒是会这么想。”

艾维撇了撇嘴，无意识地攀上了真弦座舱的椅背，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勉强是固定住了自己。

“喂……你。”

真弦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双颊上不由得染上了一层羞愧。就连半同步装置的传动也显得迟缓起来，机体本有规律的跳跃与振动随之被打破。

他不得不暂且勉强维持住平衡，使机体缓缓地落在裸露出灰色岩石的雪地上：

此刻正有那迟迟升起、却远远地用冷眼注视着这片土地的太阳，正淡然地衬托作这幅画面背景。

不论是“Chaser”落地时随着下部轴传到驾驶舱的轻微震颤、还是正陷在一个尴尬境地的两人，微妙的气氛唯一传达出的一点，便在于他们在此时似乎已经悄悄地站到了同一个立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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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台机体不能兼容飞行嘛？”

艾维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让自己困扰了许久的疑问，

“虽说看着也应该是最新世代的魔方……？”

但她很快就发觉到了自己这个疑问愚蠢的地方，便下意识地闭住了双眼，像是生怕被这个并不熟识的人像自己昨天那样被狠狠地嘲讽一顿，就像自己那样的忘乎所以。

“虽然我不想再特地强调这个……”

——真弦倒是有些欣慰，自己算是被半强迫地找到了话题。

“…快、快走吧，这时候怎么到悠闲起来了？”艾维赶紧催促道。

“嗯……”

「这是完全不想让我说话吧」他心里默默地反驳。

于是“Chaser”又应声而起，裹挟着重力下雪原上浮起的飞尘，散落去虽然纷杂却因为散漫的光线而变得透明的粒子，原先的落脚点上悬挂起深深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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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要不我姑且还是解释一下吧——”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

“虽然我觉得你要解释的东西可不止你想象的那么一点不过这也姑且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竟然一口气地、不带结巴地说了出来了呢，真是个奇迹，艾维有时候很佩服自己。

“…什么开端？”

“……真爱钻牛角尖啊，能好好说话的吧？”

“…唔、唔。”

这句吐槽即使在原先真弦也常常听到——来自那个原先与他最亲近的人，来自卡洛琳。

——毫无疑问，一意孤行地参加这样的自杀任务，对于那为数不多地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是一种极大的背叛，

「…卡洛琳。」真弦自责地默念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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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看着一时陷入沉默、并且甚至还开始走神的真弦，艾维便只能以一种对她来说有点难受的姿势，担心地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欸？”

真弦回过神来，“Burst System”的时限恰好到了，然而机体还按着惯性悬空在冰原之上。

“呜哇……！”

艾维率先反应过来，立马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什么，来抵御住即将到来的重重的冲击，即便她的双手五指已经深深地嵌进真弦的肩膀里。

“…你真的是被挑选出来的驾驶员嘛——太、太不像话了！！！”

其实她心里同样在默默念叨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絮语。

但在这个时候真弦自然没有心情去搭理、或是说一些「这还不是因为你」之类的狡辩。

只有透过面前的荧屏，靠着系统因为过负荷而被强行关闭后残余的些许动量，右手卸除掉同步装置，在反应间隙的同时，用面前的荧屏仪器手动解开了动力炉的限制装置。

随着动力炉超限所带来剧烈颤动，加之机体下坠时的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艾维只能无可奈何地攀紧真弦的臂膀，又默不作声地盯着真弦那已经恢复至冰冷的表情。

“…咳咳…”

“……嗯？”

“——总而言之。”

等待机体平稳地陷落在雪面之中，真弦清了清喉咙，像是为了躲开自己刚刚出神的事实，便重新拾起原先的话题，

“这台机体作为下降型号的改造版本，只能在开启「Burst System」的时候进行大功率的跃进——”

“……你觉得我还想听这个嘛？”

艾维用一种基本听不见的声音嘟囔着，猛然放开了自己一直或是攀附或是强搂着的真弦的肩膀，而自己却羞红了脸。

“……啊？”

真弦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不自觉地整了整自己险些被指甲划破的领口，对方却直直地盯着他，红着脸默默地低下头。

“莫名其妙……”

——这次却轮到他一头雾水地自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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