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做一个坏人太难了

心理博弈往往是胜负的关键。

有时候胜利往往就是那么平淡无奇。

莱昂故意露出破绽勾引心态变化的少女，逼迫其主动进攻。

在少女出剑的瞬间，莱昂终于抓到了少女的破绽。

少女只有一次机会，她为了自己的决胜一击几乎抽空了所有的真气，在没有彻底了解敌人的情况下贸然出击，这是她最大的失误。

这个世界的确没有元素响应魔法，但莱昂作为魔导士身上流淌着魔力。虽然他体内魔力在一直流失，但激活符文绰绰有余。少女没有遇见过异世界的魔法体系，反而先把自己的底牌使用出来，让莱昂理解了真气的特点。

隐藏的魔力就是莱昂的底牌。他不确定魔力是否能战胜真气，但他愿意赌一把。

利用信息的不对等，莱昂一直隐藏的魔力在最后时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他的魔力突然爆发，直接抵消掉大部分真气的伤害，而蔷薇骑士拥有传统的避矢加护符文似乎将剑气作为飞行物体给挡下了。

少女最后真正留下威力的只剩下她刺出的那一剑。

高速运动的魔剑被莱昂提前预判到攻击轨迹，他一个走位灵巧地闪开突刺，接着用自己的蔷薇骑士格挡住少女，直接停滞住少女的继续攻击。

手腕一沉，巨大的冲击让莱昂差点没能稳住自己的剑，然而少女的剑已经刺偏，被莱昂架住。要不是蔷薇骑士上的附魔减弱了少女的冲击力，莱昂格挡住少女攻击的瞬间就应该双手粉碎性骨折。

见少女还没来得及收剑回防或是变招，莱昂毫不犹豫地选择破坏少女的平衡，错开少女的魔剑，一个刺击直接刺穿少女的胸口。

没有鲜血溢出，可魔剑却发出悲鸣。

沾上圣水的蔷薇骑士金光大作，少女的胸口开始燃烧起来，身体也随之变得虚幻透明。

圣水可是超度亡魂的好东西，哪怕是异世界的亡魂，同样会被纯粹的神圣力量给净化。

“安息吧。”

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女像是清醒过来一样，露出迷茫的表情，接着她看见身上插着的剑微微有些惊讶。少女意识到发生后，她脸上带着如负重式的笑容，红唇轻启，似乎在对莱昂出什么话。

莱昂没有听懂她的语言，只是觉得少女的声音很悦耳。然而感激的感情，莱昂还是清楚感觉到了。她说的是：

“谢谢。”

每一个地缚灵都有其悲剧性的命运，莱昂猜测，这位少女大概在这里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被杀死后她因为强烈的怨念化为地缚灵，徘徊于这个废墟之间，永不能离开。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从哪来，只是希望你能获得解脱，安心地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说道这里，莱昂环顾四周，虚空正在加快吞噬这个小小的位面。失去了支撑其存在的地缚灵，这个位面无法挽回崩塌的结局。

“抱歉，这个位面处在虚空中，并没有和你原来的世界联系在一起，所以你可能回不去了。我也不知道你原本的世界在哪里，没有办法把你送回去。”

少女默默注视着莱昂，她摇摇头，似乎没有怪罪莱昂的意思。

她已经接受了属于她的最终结局。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这样自己内心才不会有负罪感。

这位来自异世界的少女或许经历过很多难以想象的痛苦，可那又如何呢？

莱昂见过太多悲剧，第一次自己会被触动，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或许会感到愤怒，埋怨圣光的不公，最后无数次面对悲剧时，无论情景是如何的悲惨，心里剩下的只有麻木。

众生皆苦，无论是莱昂所处的世界，还是黑长直少女处在的世界，都不例外。

习惯成自然。

“莱昂老师，我们走吧，这里好像要坍塌了！”

“你们先过去吧。”

“莱昂老师你可把自己忘在里面了。”

“莱昂你应该不会对那位小姐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艾拉对这位黑长直少女非常好奇，她是第一次见到异世界的人。

这位少女似乎和莱昂一样，属于东国人的模样，都是黑发黑瞳，脸部轮廓柔和细腻。

难道莱昂的祖上也是来自异世界吗？

虽然艾拉有很多疑问，但她在与怨念形成的怪物的战斗中耗尽了所有力气，实在太过于疲惫，没有多余精力去了解这个异世界少女。

位面正在崩塌，星空之门持续不了多少时间。

真是遗憾啊！

艾拉搀扶着同样疲惫的塞西莉亚离开时，还念念不舍地回望了一眼黑长直少女。

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去异世界看看。

“艾拉，你看到了我刚才战斗了吗？”

“最后那下老师是怎么格挡住那位少女攻击的，我没看清楚。”

“不是，我是问你我刚才帅吗？”

“老师帅毙了，只是之前被单方面挨打的样子可不好看。”

“赢了就行了。”

艾拉对自大的莱昂做了个鬼脸，便跳进星空之门。

莱昂收回蔷薇骑士，准备转身离开。

“求求您，停一下。”

对了，自己差点忘了还有之前把自己拉进幻境中的魔剑，似乎它很有研究价值，得将它带走。

“你想说什么？”

少女已经接近消失，可她仍然紧紧握住手中的魔剑。莱昂可不想欺负一个要彻底消失的可怜少女，于是想等少女消散后再把魔剑取走。

“您能带走我的主人吗？”

“为什么？”

“主人为了我而死去，连带着自己的宗门也被摧毁，要是您愿意收留我的主人，让她能像个普通女孩子那样活下去，我愿意成为您的仆人。”

莱昂冷笑道：“谈判可是需要用来交易的东西，现在你似乎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无论你是否愿意，我都能把你直接带走。你主人的存活与否与我何关？”

“您带不走我的，我是剑灵，要是我选择自行消散，您只会带走一柄普通的剑。”

“剑灵？所以你作为武器还有自己的灵魂？真是有趣。”

“您不改变主意吗？您只要救下我的主人，我就任您处置。”

“你有什么让我和你交易的价值？”

“我来自另一个与您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我知道很多那个世界的事。而且我为了救下我的主人，被深渊气息所影响，我的灵魂深渊化，变成了恶魔，所以我能通晓您的语言。只要您能带走我的主人，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您厌恶魔的存在，折磨我净化我也无所谓。”

然而看了一眼即将消失的少女，莱昂突然失去谈下去的兴趣，直接选择转身离开。

“你和你的主人可是想要杀死我，虽然我对变成恶魔的剑灵什么的很感兴趣，可这不代表我会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

“再见吧。”

“不，永别了。”

莱昂态度坚决，魔剑发出的黑光黯淡了下去。

自始至终，那位少女都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自己将湮灭的悲伤，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自己这个敌人，并对自己保持温柔的微笑。

莱昂表面上保持着似乎不近人情的平静，但内心却难以抑制内心的波澜。

人的共情是相同的，莱昂在与少女交锋的一瞬间，居然听到了少女的心声。

白鸥旧盟未冷，但寒沙空与愁堆。

那一刻，莱昂终于理解了少女为何会成为地缚灵。

原来你已经对世间失望到这种程度了吗？

真是傻，明明有很多方法与自己同归于尽，却故意露出那么大的破绽，你真的明白你面临的是比死亡更绝望的结局？

明明自己的学生才是最好的目标，却选择和自己战斗，你是想要给我面子，还是说你是想演戏给自己的剑灵看？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恐怕没发挥出十分之一的真实实力。在这个小位面里，你就是神，你能控制这个位面的一切。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只想赌一次。我赌对了，你就是一心求死。战胜了你，可我为什么不开心？

笨蛋，你和你那个剑灵都是笨蛋，都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好吧，你们都要消失了，这样满意了吗？

莱昂要跨进星空之门的一瞬间，他迟疑了一下，再次回头看向那个孤独的少女。

一切都在崩塌，少女抱着魔剑，带着落寂的笑容。那样的身影，似乎和自己的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

“莱昂，要是你想要离开，你就离开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为父亲做事，你一定很痛苦。你不是已经成为贤者大人的弟子了吗？比起我，你拥有一条更宽广的道路。忘记我的事，好好做一个魔导士吧。”

“你是笨蛋吗？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单纯喜欢做见不得光的事，这跟你一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做你的高贵公主，而我将继续在你的背后守望着你，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以后你会拥有一个帅气优秀的丈夫，他会是一个大贵族，你们相亲相爱，你们一定能统治好一个帝国……芙蕾雅，你在哭吗？”

“我没有哭，我只是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祝福我吗？”

“我……”

看到那个坚强的骑士公主止不住流下泪水，莱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又想起了那时的心情？

为什么自己总是会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人，自己也得不到解脱？

不想欺骗他人，那么只能欺骗自己。

这个世界上笨蛋出乎意料的多，包括自己。

做一个坏人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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