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异乡异客

与此同时，教学楼的宽阔天台上。

身着学院制服的少女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延绵不绝的灯火，看不到尽头的城市，空气中浮动的喧嚣与欲望。少女眼中繁华的光景似乎被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与她的记忆渐渐重叠，这虚幻缥缈的世界仿佛只是绮丽幻想的泡影。

夜风吹拂，少女一头秀发随风飘扬。她呆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什么东西，或是眼前城市的繁华，亦或是这个充满疏离感的世间。

她突然感觉到，这久违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如同第一次所遇见这个世间，带给她惊喜。唯一的不同在于，第一次相遇，她在无数亲切的人的簇拥下发出欣喜的啼哭；而这一次，她只是路过的旅人，带着永恒的疲惫，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与安宁。

她走过大小街道，见过无数繁华，遇上无数的人，可在这个繁忙的世界，终究自己的容身之所。

她曾经属于这个世界，可如今她只是这世间的过客。这个世界仍然以热情相待，但也用疏离感委婉地提醒少女她终究是个客人，当她想要深入先要深入了解世间，就会被紧闭的大门所阻挡。

她重回故里，也是异乡异客。

“终究回不去了啊……”

少女突然想起记忆中的一首诗，于是用空灵纯洁的嗓音吟唱道：

“我们爱人间怎能不胜于爱天堂?

天堂的幸福对我们多么渺茫；

纵然人间的幸福小到百分之一，

我们毕竟知道它是什么情状。

未来的远景虚无缥渺，漆黑一团，

现在就时常令人感到心寒；

我们多么愿意品尝天堂的幸福，

却又实在舍不得辞别人间。”

诗章的字节一点点飘散在夜风中，化作更悠久的旋律。

少女俊俏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困惑，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这样脆弱的感情，有很多年没有再感受到过了。难道是被这身体原本的主人灵魂影响的缘故？

“这位同学很有诗意嘛。不过这么晚了，是不是应该回去休息了。”

一位慈祥的老人悄然走进少女，他身背白布所包裹的长条装物体，面带温和的笑容，似乎没有敌意。

少女瞅见他身上的黑色教士服，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随后抬起头望向被灯光染成橙红色的天空，轻声念道：

“呐，你跟在我身后一整天了，难道不会累吗？”

“身为院长得好好照顾逃课的学生啊，要是学生不小心出了事怎么办。”

“如果你真是个尽责的院长，那下面的学生你不关心吗？”

老人看了眼天台下被卷入异时空的三人，微笑着说：

“他们有的是办法解决困难，不用我担心。”

“是吗？”

少女看见遥远的皇宫，面露怀念之色。

“那我能唱一首歌吗？”

“当然。”

老人绅士地做出请的手势。

少女清了清歌喉，歌唱起一首古老的民谣：

“……有一位有着王室血统的女孩；

根据古老的故事所讲述的；

她是最美的(女孩)；

在石制的城堡里；

她每晚独自长眠；

任何连亡者都能惊醒的声音；

都无法唤醒她……”

少女的嗓音干净、空灵、舒服，悠扬的歌声甜蜜而清脆，如同民间传说里的塞壬般魅惑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于古老的美好幻象。

老人闭上眼，安静地享受着少女的天籁之音。

“……遥远的国度来了一位陌生人

希望与她结为连理；

她的父亲说，不行，走开；

她某天终会嫁给一个国王；

那个陌生人离开后又回来了；

带着一万兵马；

战斗的呼喊能吓破胆；

但还是无法唤醒她；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

但城堡的墙壁又厚又强；

陌生人高喊，让她决定吧；

她的心意究竟属于谁……”

少女唱着歌，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首民歌口口相传，据说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流传了上千年，甚至可能比如今历史能准确记载的岁月都更久远。智慧的种族是不会遗忘音乐的，哪怕文字失传，文明陨落，但是歌声，则会穿过漫长岁月，抵达聆听过往旋律的人的灵魂深处。

音乐没有国籍，它的情感是共通的。

关于这首歌的故事，也是众说纷纭，没有人能给出自己的答案。

但少女却在某一刻理解了这首歌所包含情感，并为此感动涕零。

“……于是国王敲响了她的门；

只有你能结束这场战争；

没人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

她醒来了么?

她还会醒来么?”

当少女唱完这首歌，夜风似乎都被孤独与哀伤的气氛所感染，风声中微微带着鸣泣。

老人仍然沉浸在歌声中无法自拔，他全身颤抖，青筋暴起，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搏斗。

“何必呢。”

少女喃喃道，她无视了奋力挣扎的老人，继续眺望远方。

“咳咳，还真是一首悦耳动听的歌谣啊。”

老人气喘吁吁的声音让少女惊奇地回过头，她看见老人嘴角还在往外滴血。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少女不禁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不得不说，能完整听完我的一首曲子还能保持清醒，你可能是我见过意志力最强大的人类。”

“哈哈，多谢夸奖，能被魅魔女王所欣赏，我一介凡人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呢？”

少女颇为玩味地打量着这位老人，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当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我就知道某个强大存在的意志附在了我亲爱的学生身上。您的意志太过于强大，在布满圣光教堂的帝都，您深渊的气息可是如太阳般明亮显眼。”

“原来如此。”少女点点头，“怪不得我去找街上的帅气男人去旅馆开房总会被各种人拦住，原来都是你安排的。”

老人无奈地笑笑：“我当然希望您能在帝都过得愉快，但您附身的这位少女是个清清白白的学生，我们也得为她的名节着想啊。”

“也是。”少女低下头，托了托自己丰满的胸部，“我对这个人类的躯体还挺满意的，仿佛让我回到了曾经的时光。这样的话，我还是好好珍惜一下这个脆弱的躯体吧。”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老人虽然语气客客气气，但少女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前老人透露出的敌意和杀气。

这熟悉的、令人讨厌的圣光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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