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餐·章鱼烧

“呀吼~乌冬小姐别来无恙啊！咱来叨扰啦！”

热情的招呼声，甚至比乌冬还要快那么一步；门外的少女衣着和服，梳着可爱的齐刘海与及肩长发，同时她的脸上与衣服上挂着斑驳的油彩，再加上那别在耳朵上的毛笔，怎么看都是一位画家

“吵死啦！不要在这么晚的时候大声喧哗啊！”

怨春郎如此发着牢骚，而乌冬则微笑着对对方回复到

“啊！荣子小姐晚上好！”

被称为荣子的少女全称是浮世之葛饰荣子，乃是在扶桑国小有名气的画家。因为继承了家族流传的浮世绘画法，所以就被如此取了绰号

“啊，抱歉抱歉~没想到这么晚的时候还会有别的人呢~”

葛饰荣子摆了摆手如此说着，而后怨春郎叹了口气道

“嘛，无妨，总之请务必不要离在下太…”

怨春郎还没有说完，葛饰荣子十分自来熟地坐在吧台同时也是怨春郎的身边道

“乌冬小姐！先热一盅清酒，一盅清酒啦！”

“近…”

一个近字说出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怨春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啊，只要你别太吵就好…”

“嗯呐，咱会努力的！”

葛饰荣子转过头来竖起大拇指如此说着，而后乌冬迅速温好一盅清酒道

“清酒一盅请慢用！”

“麻烦啦！”

葛饰荣子对乌冬如此说完，将清酒倒入小酒杯中，而后一口饮尽…清冽柔和，微微的甜味细密绵长，一点点辛辣不多不少，米香味和淡淡的酸味也恰到好处，在刚刚热好的温热之下于口中迅速散开

“哈~爽！”

葛饰荣子大声地如此说着

“果然晚上的时候出来喝清酒最棒了呐！”

“都说了不要那么吵啊！”

怨春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转过头来如此说着，而葛饰荣子则挠了挠头道

“嘿嘿，抱歉抱歉，酒太好喝了所以一不留神就…~”

“唉…在下都不想说你了…”

怨春郎扶着额头如此说着，而后葛饰荣子询问怨春郎道

“对了，咱可以和你聊聊天吗？毕竟难得在这样的深夜相遇，是缘分呐！”

“你随意就好…”

“那，先自我介绍吧！咱叫葛饰荣子来着，是一位画师，画师哦！那么小哥哥你又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业呢？”

“在下凭什么告诉你？”

怨春郎用余光看着葛饰荣子如此说着

“那，咱就猜猜小哥哥你的身份吧！”

葛饰荣子凑到怨春郎身边，怨春郎忽然一惊道

“喂喂！你干什么？妇道人家要懂得贞洁啊！”

“咱是在闻小哥哥的味道，闻味道啦！”

“闻味道也不行！”

葛饰荣子闻了闻怨春郎身上的味道，而后回到原位开始摩挲摩挲下巴思考道

“嗯…霉臭味、墨水味、还有好几周没洗澡的油臭味…咱知道啦！小哥哥一定是给有钱人家守书房的佣人！”

“才不是啊…”

怨春郎扶着额头如此说着，而后葛饰荣子一惊道

“诶？猜错了么？明明咱的准确率是至少百分之十来着…”

“这个准确率能一下猜中就有鬼了！”

“那，小哥哥是位小说家吗？阴郁系的那种？”

“小…？！”

怨春郎忽然一惊，葛饰荣子托着下巴对怨春郎道

“嘿嘿，看样子咱是猜对了呐~”

“嘁…一时侥幸而已”

怨春郎双手环胸如此说着，而后葛饰荣子立马对乌冬小姐道

“那咱就毫不客气地奖励奖励自己吧~乌冬小姐！章鱼烧现在可以做吗？”

“啊！当然可以，请稍等一下！”

乌冬如此说完，开始翻找起做章鱼烧的工具，并开始忙碌起来…而葛饰荣子则笑着看着怨春郎道

“对了！小哥哥的笔名是什么？改天咱去拜读拜读小哥哥的作品~”

“在下凭什么告诉你？”

怨春郎又是这样一句话，葛饰荣子将双手枕在脑后道

“嘛，咱也是和一个小说家合作着呢~虽然只有书信来往，不过咱认为他一定是一个很阳光很开朗的人吧？而且他写的小说也很帅气哦！要不要咱安利一下？”

“不要”

怨春郎一脸平静地如此说着，而后葛饰荣子继续说道

“那，小哥哥想不想知道咱的雅号呢？如果告诉咱小哥哥的笔名的话，咱就…”

“不想知道”

“诶诶？小哥哥难道你就没有身为小说家必备的好奇心吗？真不愧是阴郁系的呢…”

葛饰荣子略带不爽地如此说完，而后再倒上一杯清酒，缓缓喝着；怨春郎也觉得毕竟难得有缘，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有个一起吃饭喝酒的人，如果把话题聊死了也不好，所以他叹了口气打算制造起话题道

“唉…不过话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为什么这么晚要出来吃东西喝酒啊？”

“咱是睡不着啦~因为下一周，咱就要去和那个与咱合作的小说家见面，所以超级激动哦！”

“还有一周而已，犯不着吧？”

“犯不犯得着是一回事，激不激动是另一回事~”

葛饰荣子笑着如此说着，而后她询问起怨春郎道

“对了，小哥哥你有画师吗？画插图那种！”

“有啊！但是人家可是知书达理，温厚端庄的类型呢！和你这种完全相反哦”

“诶？听起来也像是一个阴郁系呢~”

“虽然还没有见面，也不是十分清楚他的性格，但是就在下看来他至少绝对不是你这种人！”

“诶诶？咱的画技可不差哦！不信的话，咱现场给小哥哥画一张画像！”

“不是画技的问题，是个性，个性啊！”

怨春郎如此说着

“不过想来，如果他真的是你这种性格的话，恐怕在下与他早就因为合不来而分道扬镳了吧？”

“唔…画师和小说家合不合得来，是双方对于画面的理解是否相通呢！”

葛饰荣子比划比划如此说着

“就比如说，一只章鱼想告诉另一只章鱼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很多螃蟹可以吃，但是距离太远无法传声就只能用颜色和触手来传递信息啦！第一只章鱼将这个信息成功传递的话，那就说明两个章鱼是理解的，就是这样！”

葛饰荣子竖起大拇指如此说着，怨春郎抽了抽嘴角道

“什么跟什么啊…而且，为什么是章鱼啊？！”

“因为咱喜欢章鱼哦！无论是吃还是画…啊啊，章鱼那充满吸盘的触手在曼妙的少女柔体上噗噜噗噜，啪叽啪叽…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屡画不爽呐~啊，乌冬小姐，咱的章鱼烧麻烦多淋点酱！”

“嗯！”

乌冬如此回复之后，怨春郎扶着额头道

“天知道你负责的小说家是个什么样子…”

“嘿嘿…除了给小说家画插画以外，咱还会去画一些小黄本来维持生计哦！小哥哥，你喜欢什么类型？咱看看有没有对口的？”

“不要！”

怨春郎如此义正言辞地拒绝之后，乌冬也准备好了章鱼烧

“章鱼烧一份请慢用！”

“麻烦啦~”

葛饰荣子接过章鱼烧，而后放在那里就是不吃

“嗯？你不吃么？”

怨春郎如此询问，葛饰荣子道

“小哥哥哟，你知道这世上最难熬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截稿的前一个时辰？”

“是章鱼烧刚刚做好端上来的时候啊！”

葛饰荣子咽了咽口水道

“金黄色的一个个外酥里嫩的章鱼烧，淋上了秘制酱汁的同时还撒上了满满的伴随着热力舞动的木鱼花…但是，但是，但是就是不能立刻吃！因为那滚烫的内部会对舌头和嘴巴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这样一来，再将味觉一影响，即使是接下来的章鱼烧在晾凉的情况下开吃也会大幅度降低那份美味啦！”

“哦，那你加油”

怨春郎如此说着，而后葛饰荣子转过头来留着口水看着怨春郎的竹升面…怨春郎注意到葛饰荣子的眼神后立马对她说道

“你，你干嘛？这可是在下的竹升面！”

“那个，里面的这种半透明的丸子给咱一个好吗？咱用章鱼烧来换！”

“不行！”

“小哥哥你碗里明明还有很多嘛！而且这种丸子和章鱼烧的个头差不多大，咱是换又不是拿！一个，就一个！咱换一个解解一时之急就好！而且，小哥哥你应该也好奇章鱼烧的味道吧？”

“这…”

确实，今天晚上乌冬给怨春郎的竹升面里多了几个云吞，所以如果换的话也是无伤大雅；而且对方所说是换也不是拿，也还是讲道理的。怨春郎确确实实没有吃过章鱼烧，也倒是想尝一尝，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罢…

“嘛，罢了，给你换吧！”

“嗯呐，那咱就不客气啦！”

而后葛饰荣子用竹签叉起一个云吞，直接一口送入口中咀嚼咀嚼

“啊~唔！嗯，很好吃嘛！肉很扎实，蔬菜也是软软的，清香清香的哦！”

“你这一口就…”

怨春郎刚刚想如此吐槽，葛饰荣子歪着头道

“诶？怎么了？”

“不，没什么…”

怨春郎扶着额头一脸无奈，而同时葛饰荣子也另外拿了一根竹签，叉起一个章鱼烧吹了吹，而后笑着递向怨春郎，要喂给他道

“来！小哥哥，这个不烫了哦！”

“？！”

怨春郎忽然一惊，他的脸微微泛红，而后挠了挠后颈把目光游离开

“啊，这个…”

“小哥哥不吃吗？”

“犯不着你喂在下！”

怨春郎如此说着，一把夺过那个竹签及章鱼烧，随后一口吃掉咀嚼咀嚼…

“还不赖…”

脆脆的外衣内部软糯无比，同时还在外面淋上了一褐一白的两种酱汁；褐色的秘制章鱼烧酱，甜甜的咸咸的，还略带几分海鲜的鲜味；而白色的沙拉酱相比之下则更加醇厚一些。酱汁所粘上的木鱼花越嚼越香，那份独有的海味的咸以及烘烤过的芳香给整份章鱼烧更加添彩。而那一只丸子的中央，则暗藏了一块Q弹的，甚至还有点脆脆的章鱼肉，这份独特的口感令整个料理的美味都更上一层楼

“呀！章鱼烧配清酒可真是至福啊，至福！”

葛饰荣子笑着如此说着，一边大口大口喝着清酒，又一边大口大口吃着章鱼烧，即使是脸颊泛红看起来依旧醉醺醺的模样，脸上的笑意也一点没有淡化。她是喝醉了吗？还是没喝醉呢？或者，她从到店的时候就已经醉了呢？怨春郎不知道，因为这个少女已经在他的理解之外…他将竹升面吃完，而后放下钱币道

“乌冬小姐，结账！”

“好嘞！”

如此说完，他将灯笼再度点燃，提了起来并离开茶餐厅…

“是个有趣的女人呢…”

他如此说着

“嘛，干脆写在小说里吧！七天后还可以再向墨斗先生打听打听她…就说，是个很喜欢章鱼的画师，墨斗先生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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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南州港口处；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怨春郎还稍稍打扮打扮自己，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连平日里乱糟糟的头发也稍微用头巾扎了起来

“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怨春郎颇为好奇地如此想着；这七日以来，怨春郎已经在脑海中构思了许许多多墨斗先生的模样…严厉沉稳的中年人？风度翩翩的少年？儒雅端庄的淑女？真是令人好奇呢…

“啊，应该是这艘船了吧？”

怨春郎看着那艘从扶桑国到南州的客船，而后当船上的来者纷纷下船之时，怨春郎注意着每一个像是画师的家伙…然而，人群之中最像画师的，倒是一个身上沾着墨渍，耳朵上还别着毛笔的少女…没错，就是那天在茶餐厅遇见的葛饰荣子

“啊！这不是喜欢吃面和丸子的小哥哥吗？别来无恙啊！诶？你在港口干什么？”

葛饰荣子也注意到了怨春郎，于是她凑过来如此对怨春郎打招呼；而怨春郎也不好意思不予回应，于是淡淡说道

“在下在等一位朋友”

“朋友？扶桑国的？”

“正是”

“他叫什么名字？”

怨春郎叹了口气道

“唉…告诉你也无妨，他是在下的画师，雅号墨斗”

“好巧啊！咱的雅号也是墨斗来着！哈哈哈！诶？”

葛饰荣子笑着笑着，忽然一怔，怨春郎也一脸惊讶地看着葛饰荣子，而葛饰荣子缓缓询问怨春郎道

“那个…小哥哥你该不会就是…怨春郎，大老师？”

“…，如果在下说不是，你会信吗？”

从怨春郎的语气来看，已经毫无周旋余地，葛饰荣子笑着抓住他的一只手道

“缘分呐！大老师！”

而怨春郎则无奈地一掌拍在自己脸门上，仰天长叹道

“唉…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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