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该隐之铠

四周散乱倒着几具守军的尸首，小雨将血水迅疾冲淡了颜色。

一名浑身颤抖，拿着锋利长矛的守军分队长，却反而成了担当起第一道防线的长官。

他看着台阶上的托顿，发现这家伙此时正深深地低着头，把死去的将士紧紧地抱着怀里。

悄悄地向着台阶上俯身潜行靠进去。

“将这里的人，全部都杀了。一个都不留……”

「那个家伙……在说什么？！」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便退了两步。

顷刻之间，银白的刀光剑影闪过。

“我不能就这么……”

他连将话喊完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这名可怜守军的咽喉处沾染了鲜血，头颅重重地摔到了雨水之中。

那张面庞上还残留着死亡前的痛苦与不甘。

当那具无头的尸身倾倒摔落台下的那一刻，这无疑是惨烈的一幕。

穿着皮甲的轻剑士分别居于托顿的左翼和右翼，中间则由披着重铠的长枪骑士组成了本队。

头盔和胸甲在月光下隐隐地反射着光芒，队伍的中央，一副威武的狮旗迎风招展。

居于队伍大后方的则是……三名皇家魔导士。

即使是面对着面对着强大的对手，只要内心拥有守护好这座城堡的觉悟。

就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

“诸位兄弟……”即使是守军中最弱小的成员，也尽量用最雄厚的声音吼着。

“至少，我们要为大小姐……以及身后领地上的人民们，争取生的希望！”

这一刻守军们散乱的阵列之中，顿时间鸦雀无声。

“没错，那里还有着我们的家人！”随着一声怒吼和拔剑声，所有的人都决定，将自己的鲜血抛洒在这片土地上。

守军们的脚，已经向前踏了一步。

“必死的决心么？”

骑士们分作了四个小队往周围分散开来。以小队之间互相配合来歼灭敌人。

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哀嚎声。

轻剑骑士挥动着长剑，将一个发起突袭的守军脑袋斩下。

但他刚准备收剑进攻别人时，另一名守军却早已经绕到了他的身边。

一道红光在那名守军的瞳孔中转逝而去。

“碰——”守军的长矛刺穿了轻剑士的皮甲。

“你竟然！！！” 轻剑士的战友此刻更不迟疑，一声吼叫之后将手中的剑斩向了那名击杀兄弟的守军。

一阵悲惨欲绝的嚎叫……

“火·球轮！”三道刻画着深邃符文的咒印浮现在了魔导士的手掌心前方。

一枚火球从咒印之中钻了出来……不对，不是一枚！

那枚火球如同细菌一般，不断地分裂着，最终形成了一面火球的弹幕。

“轰轰轰——”无数枚火球瞬间袭向了守军的主力队伍。在接触到铠甲的一刹那，发出了响彻云霄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啊！好烫，好烫！”刺耳的尖叫声也持续不了多久。

毕竟即使是铠甲，也在火球恐怖的温度下融成了铁水。

“击溃他们！”精神的极度亢奋才支撑着他们继续屠杀着。

守军们呆滞地望着那堆化作粉末的尸骨，一下子傻了眼。

骑士们满脸写着杀戮带来的激动和兴奋，剑刃残留着敌人的血鲜血。

他们的脚下，掩满了无数为这片领地战死的尸体，而他们就站在城墙上俯瞰着，这片即将被战火笼罩的大地……

只有小半的守军队伍，还在顽强地屹立于战场之上，但混战之中还是逃脱不了被行动有素的骑士们分割包围，再次歼灭的宿命。

眼看守军的大规模溃败，攻城的骑士们并没有急于赶上去追杀。

每当骑士们挥出一剑之后，就会有一个鲜活的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们这群魂淡！！！”

当最后一名守军特鲁用剑硬撑着，勉强从沾满着鲜血的地板站起来。

这时候，他发现面前的所有敌人都虎视眈眈注视着他。

“你还是不必站起来了……”一道黑影从队伍中冲了出来。

两道白光闪过，空旷的城墙面上只听到叮叮两声。

不过，似乎并没有造成有效的打击。

守军特鲁已经神色凝重的持着剑格挡在胸前，死死地咬着牙。

可对方看样子并不想善罢甘休，两把锋利的刀刃此时正一左一右的架在他的长剑上。

只要一个破绽暴露出来，自己就可能尸骨无存。

不得不投入自己的全部精力，拼命阻挡着这带来猛烈叮叮当当的一片连环攻击。

震动带来的麻痹感让他的手腕都在隐隐作痛。

特鲁只能艰难地后退了几步，一边抵挡着暴雨般的攻击。

“你这家伙！”也许是不甘于这种被动挨打的地位，特鲁咬紧了牙关，乘着敌人连续攻击的间隙，挥起剑发动反击。

敌人狞笑了一下，突然间收缩回了左手边的短刀，闪电般朝着特鲁的腹部攻了过去。

“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你杀掉！”特鲁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

他猛地推开了对方，朝着右侧闪避开来。

「就算打败了这家伙，我也一定会被后面的敌人杀死的。我一定要去把团灭的消息告诉小姐。」

特鲁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的潜意识一直在提醒着——跑，快点跑。

「跑，快点跑！」

「至少要把战败的情报……带去！」

身体被这样的想法所驱使，特鲁闪电般转过了身。

“哼，要逃走么？”对方先是冷哼一声，身下的腿都已经迈动了起来，“这是在小瞧我？”

眼看着最后一名守军转过身，朝着下楼的阶梯仓惶跑去，他的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

“不用追了，贝尔。”托顿终于开口了，“毕竟我们也是不得不接受这罪孽深重的任务。就让死去的军人们，死得安息些吧。”

“真的有必要这样么？”魔导士艾莫般半蹲在地上，用手中胡桃木制成的法杖轻轻挑了挑地上的一具尸体。

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满地的鲜血逆流成河，天空中的阴霾迟迟没有散开。

只要是随便看几眼，就能瞧见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

简直无法相信，就在半小时前这里还充斥在这里的对峙时的厮杀声、守军们的呼喊声、以及武器碰撞的摩擦声。

不过随着最后一名敌人的逃跑，一切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凄凉。

“咦，真是恶心。”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一身廉价的铠甲早已破碎，尸体的喉咙血肉模糊，胸口被撕扯开，骨头甚至发生了变形朝外翻折。

即使是死亡了，手里还紧握着武器。

托顿轻轻地抱着怀中那具逐渐冰凉的身躯站了起来，恍如怀中之人只是安静地睡着了，就这么紧紧地握着他冰冷的手。

“弱小，便是原罪。”托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只是苦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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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城堡后方领地的居民们均是露出焦急和担忧的神情，在得知了屠杀的消息，全部议论纷纷起来。

一些孩童们惊吓地瑟瑟发抖，只好躲在母亲的怀里。

凯伊低着头，在护卫的拥护下走进了居民区的街道上。

但她那标着性的碧蓝发色，极高的辨别度很快就被人们认了出来。

立刻被百姓如潮水般围了过来。

“新领主，他们说的消息是真的嘛？？！！”

“我们的房子还在这里呢，要是走了怎么活呀！”

“都事关性命了还关心什么房子财务啊……”

科特爵士死后，凯伊无疑是这片土地的最大发语人。

保护他的亲卫们急忙上前拨散人群：“都让开下，全都给我让开下。”

“他们说的……”

正当凯伊准备开口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不……不好了大小姐！！！”映入眼帘的是满身沾染着鲜血的一名士兵。

他身上的铠甲几乎都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了。

“你怎么了？”凯伊认识他，他的名字是特鲁，是城墙的守卫士兵。

特鲁的右手臂被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鲜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处渗出。

“你没事吧，那其他人在哪呢？”她望了望特鲁的身后，没有任何人。

“凯伊大小姐，快抓紧时间逃跑吧！除了我……”泪水止不住地从特鲁眼睛里流下，“城墙的护卫们，都牺牲了……”

他的双手无助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恐惧、绝望，迷惘这些可怕的情感在不断地折磨着特鲁。

当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凯伊的瞳孔骤然收缩。

“骗人的吧，你说他们都牺牲了……”她几乎屏住了呼吸。

特鲁含着泪光，单膝下跪在凯伊的面前：“大小姐，求求你。快带着所有人快跑吧！不走就来不及了！！！”

“总之先处理下伤口吧。”凯伊便弯下腰，将裙摆的一小部分撕成了布条，牵起特鲁的右臂，小心翼翼地将布条缠好了伤口处。

“没什么大碍吧。”凯伊的语气也放得相对温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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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鲁不过是名年轻的普通卫兵，年龄也没比凯伊大上几岁。

即使自己是这么一位身份低微的小卒，凯伊小姐也愿意放低姿态去安抚自己。

他咬了咬嘴唇，抬起手背将眼角边的泪水擦干。

“大小姐，我一定会……”

而于下一刻，凯伊眼睁睁地看到他露出笑容的脸庞，在发愣的一瞬间……

就在这么半秒间，特鲁头颅上的整片皮肉难以置信地由内而外地破裂，分成了数块，颅骨在破碎时发出格拉格拉的声响。

喷涌而出的血液，在半空中化作了雾。

一片血渍溅射到了凯伊白皙的脸庞上，在火光的映衬下竟然显得有几分妖艳。

一切画面在她的眼中变成了灰暗色。

她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冰所凝结住，停止了流动。望着特鲁向后倾倒下的尸体，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看样子这次的标记术式完成的很成功。不仅完成了定位，而且还使自毁法阵启动了呢。”

铠甲之间碰撞的声音从不远的距离传来。紧接着凯伊感受到的就是一股汹涌的杀气。

“不 可 原 谅。”这四个字却像是从凯伊的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每一个音节也咬得极重。

黑色的队伍蓦地停住，停在了街道的正中央。

此刻，那队骑士们已经收束成为一个严整的方阵，肃然默立在前方，就像大海中央耸立着的黑色礁石。

“圣光加护。”淡白色的光晕将所有的骑士们都笼罩在了其中，不直觉间盔甲上留下的血渍全部都消失殆尽。

火焰在那对澄澈的碧蓝瞳孔中婉转。

“呵…呵呵……”

天空下着雨，湿润的雨水滴落在凯伊的睫毛上，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带着苦涩的笑声从凯伊的喉咙管中发出。

被鲜血染红的脸庞，漆黑的色彩其实并不是那么引入瞩目。她的身躯还在轻微颤抖着。

“从来都是把生命看作儿戏嘛……”

仇恨遮蔽了凯伊的眼睛， 它让凯伊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忘记了杀戮带来的毁灭。

真的要这么活着么....

“露易丝，你先离开吧……”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脸阴沉地对人群中的露易丝说道。

“可是……”露易丝失措地走进了凯伊，朝着她伸出了小手。

啪的一声，凯伊将露易丝的手拍开。

她突然回过头，撕心裂肺地对着露易丝大吼道：“都叫你快走啊！至少……我不能让你陪我丧命于此啊！”

露易丝的瞳孔猛然收缩。

“怎么了?你们这群家伙，害怕了吗？”

凯伊的嘴里发出了不屑的笑声，尽管这个笑声中带着剧烈的颤抖。

她的心跳频率不断地加快，它无数次地动摇，在那离我逐渐远去的平静生活之中。

“身为领主，我身后的所有人——都由我来守护！”

为什么要活着？

是为了自己？

不仅仅是这样。

因为这里有自己挂念着的人。

因为这里有自己曾经从没有拥有的一切。

我愿意为你付出那么多。

所以……我还不想就这么窝囊地死去！

“灵装·该隐之铠。”丝丝肉眼可见的蓝线，向少女的身躯上缠绕而去。

顷刻间，蓝线凝结成了一层层细密的结晶。

逐渐荧灼的蓝色光芒将凯伊笼罩于其中。

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野，一个五芒星形状的碧蓝法阵缓缓围绕着少女的右腿浮现而出。

那道在中央勾勒成繁复玄奥的魔阵，随后逐步随着凯伊的身体，一步步向上扩散成了好几层魔阵。

护心镜凝聚于凯伊的胸口处，一朵百合花正在骤然绽放着光华。

“轰——”洁白的百合砰然化作了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一具蓝白交错的铠甲覆盖住了凯伊的全身，白气从头盔中喷出。

这身铠甲在她身上，完美地和凯伊融为了一体。

它闪烁着金属光泽，造型朴实而凝重，没有多余装饰，也没有华而不实的造型设计。

胸口的部位上雕刻着圣洁的百合花。

这是她第一次凭依着父亲留下的「钥匙」，彻底将这具灵装所激活，甲胄上的淡蓝色纹路隐隐地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她此刻原本伸展的手，突然握紧，将幻化而出的冰蓝之刃插入地面之中……

“放马过来吧。”

隐藏面具之后的那张脸庞，露出了看淡一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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