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幕
慕暮和琉璃回到了老家，口头上说是‘回去度假’，但我知道，他们是在躲避危险。
不过，我并没有追问慕暮。我很了解他的性格，如果他刻意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隐藏起来，这之中一定也藏着他的关心。
他离开这个城市之后，我每天都会去之前‘借’给他的那个房子里看看。
我在想，或许他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回到这个房子里。这个时候，如果我能够登场，一定会成为最让他感动的那个人吧？
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回来。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
以前，他并不是这种爱干净的角色，反倒倾向于随性，并且有些‘邋遢’的人。他的房间很乱，而我则是帮他收拾房间的那个人。
坐在那个曾经有他的房间，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我们之前的故事。
不过前提是，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
然而现在，我已经恼羞成怒了！
“你还真是无孔不入啊，这也算是保护的一环吗？”
“哦？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觉得我隐藏气息的能力很强啊！”
“强不强我不知道，但是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坐在我的旁边，还有你这已经是非法侵入了吧？”
倚靠在沙发上的，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一头金发的轻浮男。
他叫怀特，是琉璃的保镖。
但我很疑惑，为什么他要一直缠着我。
在我完全不知情的境况下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身边，即便已经构成‘违法’行为，依旧挂着轻浮的笑脸，轻浮地说着自己的那一套说辞。
看吧，现在他就是那样。
“我是为了保护慧心小姐，还请你不要误会我。”
“保护？”
我刻意把嗓音提高。
这是在宣泄我的‘愤怒’。
“所谓的跟踪狂外加骚扰狂就是保护吗？”
慕暮离开这里的这一段时间，他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
平常就像这样，做跟踪狂一样的行为。
上班的时候，就变成骚扰狂，每天都送花给我。新来的助理，每天代替怀特把花送给我的时候，都会带着一脸的‘哇，总经理你真的好幸福’的眼神和表情，这让我非常火大。
收到花就是幸福吗？那花店老板的亲戚不是要被嫉妒死了？
更可恨的是，原以为上班的时间，他也就是送送花骚扰一下，没想到他还会不知不觉就出现在我的身边。
像是前天，就以快递员的身份来到公司，昨天又以维修工人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保安每天都能看到这张相同的脸，难道就没有感到疑惑吗？
‘哎，相同面庞的人吗？对不起老板，我没有太注意啊。’
那你的意思是，‘老板，请赶快开除我吧！’吗？
好吧好吧，我要学会忍耐。
既然怀特是那个琉璃的保镖，他一定会用特别的手段骗过保安的眼睛。我不能把怒火迁怒到无辜人的身上。
可我这么明显的不满，这个轻浮男反而没有一点儿反省的意思，还是挂着那让人讨厌的微笑，用手轻轻捋顺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回语道：
“请不要把我善意的行为当成犯罪啊，这样我会很伤心的，慧心小姐。”
“到底是哪里善意了？”
“每天都要比你早起一个小时，每天都要更换身份，还拒绝了很多女孩子的邀请，只为了做慧心小姐的护花使者，我觉得，我的行为应该得到褒奖。”
“褒奖？”
“对，请褒奖我，慧心小姐！”
“你的脸皮是长城的城墙吗？”
“长城？城墙？哦，你的意思是，我的脸是文化瑰宝级别的吗，谢谢夸奖！”
看他那一脸幸福的笑，估计是不知道中国式玩笑的含义吧，这个笨蛋！
我在心里这么嘲笑他。
“虽然我知道这么问没有意义，但是姑且我还是要表态一下。你是不是不会停止这种跟踪狂和骚扰狂的行为了？”
“都说了不要误会我，这是善意的行为，所以我不会停下来的。”
“我知道了。”
“哎？为什么突然阴着脸啊，要报警吗？”
“不会的，请继续你的犯罪行为。”
我很想报警，但是我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个轻浮男和琉璃有关系，一旦陷入麻烦，势必会牵扯到琉璃。而慕暮现在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琉璃的身上，如果琉璃遇到特殊情况，也会让慕暮陷入麻烦。
所以不能报警。
我放弃了同这个人争辩，想着动起来做些什么事情。
最近的工作并不是很忙，我也没有太过疲劳。
再加上这个轻浮男一直‘保护’我，我也没有遇到之前那样的危险。
虽然精神上受着一定程度的折磨，但整体上还是很好的。
我站起身，扫视房间里的情况。
视线落在厨房，慕暮在厨房做饭的情景，便浮现在脑子里。
‘你也学着做饭比较好，不然很可能嫁不出去。’
慕暮曾经这么对我开过玩笑。
虽然我那时候经常会说‘我很忙，没有时间’，但其实我是觉得我无法超越慕暮，才不去学做饭。
那现在呢？
说实话，现在恐怕我还是那个心情。
那试着去做饭吧。
今天是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我无视了轻浮男，转而走向厨房。
不过就算突然想要做饭，想必现在也不会有食材吧？
毕竟慕暮已经离开很久。
但我还是下意识打开了冰箱。
令我惊讶的是，冰箱里竟然存有很多食材。
蔬菜、肉类、鸡蛋之类的，全都有。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买的。”
轻浮男突然在我的身后发出声音。
他还真是擅长这种‘瞬间移动’。
“你买的？然后放在我家的冰箱里？”
他诚恳地点点头。
“对啊，我对饮食还是非常讲究的。”
“你到底要多无视中国的法律啊，我真的特别好奇。”
“要我解释一下吗？”
“不用。”
事到如今，我不会在追问了。
我从冰箱里取出一些蔬菜和肉，然后一股脑地放在菜板上。
做饭。
但是做什么好？
……
不是我过度自信，每次吃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吃下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很正常吧，烹饪之后，食材的样子会转变的吧，要记住所有的菜，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吧？
所以现在，我看到这些蔬菜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总之，把能够吃的菜，都切了放进锅里炒一炒，看看能够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于是我再次无视轻浮变态男，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做饭旅程。
切切切，虽然切的并不是太工整，但还是安全的切完了。
白菜，芹菜，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瓜……打开燃气灶，首先是放油，热油之后加入切好的食材。
很顺利，都说新手会被油星溅到，但我就完全没事。
莫非我骨子里很擅长做饭吗？
真想让那个慕暮好好看看我帅气的手艺！
让他把以前的那些吐槽都收回去，一定会非常开心！
……
咳咳，不过，才能如果不经过锻炼，还是很难获得实际成果。
忙活了一阵子，我的菜做好了。
但为什么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为什么会变黑？为什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因为烧焦了吧。”
“不用你给我解释！”
但最让我生气的是，竟然让这个男人看到了。
“我也很惊讶，到底是怎样的操作技巧，才能把新鲜的蔬菜做成动画里那种‘黑暗料理’一样的颜色，不如说，这也算是一种才能吧！”
他不顾我的阻拦，伸手拿起一块炒好的‘菜’放进自己的嘴里。
该说是面色铁青，还是变态的特别享受方式呢……我不太好解释他的表情。
但他还是咽了下去。
接着，则是对着天花板说道：
“味道，也是一种才能，你要自信啊。”
气死我了！
“做的不好吃真是对不起了，但最起码我实际操作过了啊，你这种变态没有高谈阔论的理由吧！”
我放弃了做饭，坐在了放在厨房的那一把椅子上。
“我没有高谈阔论啊，说到底还是慧心小姐做的饭太过奇特了，让我有些惊讶而已。”
“你最好赶快闭嘴。”
他笑了笑。
“好吧好吧，为了不让慧心小姐饿肚子，今天就让我下厨展示一下我的手艺吧。”
“你？下厨？”
“嗯，我的厨艺虽然没有达到顶级厨师的水平，但是调整口感，我还是比较擅长的。”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变态已经走上前去，穿好围裙，准备进行操作了。
明明是个变态，难道会做饭吗？
我不相信。
所以为了嘲笑他，我特意一直盯着他看。
切菜……马马虎虎吧，看起来还算整洁。
热油，炒菜……还算可以吧，我猜想他一定被油星溅到，但为了不让我嘲笑，所以强忍着。
成品……颜色看起来还算说得过去。
但最重要的是味道，做菜最重要的不是色泽，味道才是灵魂。
我没有获取他的允许，就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做好的菜。
……
“可恶，上天真的太不公平了！”
变态做菜竟然是普通的好吃？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同的！
“怎么样？”
“难吃！”
我气愤地丢下筷子，用语言回击他。
“是嘛？但是我觉得还可以啊，还是说我对东方人的口味不太了解？因为某些人的缘故，我对中国菜的研究还是相当深的。”
“你这是在显摆吗？是要讽刺我吗？你这变态！”
“说我是变态就有点不好了吧……不过，慧心小姐也认同我的厨艺了吧？”
“不认同，难吃！”
菜做的怎样都无所谓，现在我心情超差。
听了我的回答，变态却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种捧腹的样子，实在和他给人的印象差了太多。
可能是因为变态太久了，所以脑子缩水了吧。
一定是这样。
“慧心小姐真是太有趣了！”
“混蛋！”
我放弃和他争论，自暴自弃坐在了餐桌前。
“给我做饭！”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做一顿让我满意的饭。
“我很乐意！”
贼笑之后，他便投入到做饭当中。
恼怒和不甘并存，让我暂时失去了想事情的机能。
我全程狠狠地瞪着他，让他感受到我的愤怒。
但每当看到我的眼神，他都会对我微笑。
都说了，那个微笑很恶心啊！
僵局持续接近半个多小时，饭菜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坐在我的对面，笑嘻嘻地看着我。
闻起来没有异常，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然后，我继续吃。
不再和他视线相对，继续吃。
“好吃吗？”
“难吃！”
但我还在吃。
我是真的觉得难吃。
“这样别扭生气的慧心小姐，也很可爱。”
“被变态说可爱，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慧心小姐，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我一边吃饭，一边回答道：
“我不回答变态的提问。”
“你为什么会喜欢慕暮呢？”
话音出来的瞬间，我几乎石化了。
但理智让我把美杜莎弄死了，我立刻恢复了过来。
“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好奇，当然，你有权利不回答。”
“不，我会回答你，所以，你要听吗？”
他优雅的笑了笑。
这个话题很突然，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但我想要倾吐。
虽然这个倾吐对象有些问题。
整理一下话语，我开口讲道：
“我和慕暮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青梅竹马，从小学到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在一起。因为我比他早出生两个月，所以我就是他的姐姐。”
那时候，慕暮更像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精神元素。只要他在身边，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那时候，他也很随性，从不会主动整理房间，也不会做饭。
那时候……
“我把他当作弟弟照顾，即便到了大学，他也像个孩子一样，让人放心不下。但是……”
我一度认为，我很有可能会照顾他一辈子。
因为他离开我，就什么都没办法顺利完成。
我的心情，就是无法放下弟弟，那种感觉。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在我生日那天，我们一起去庆祝了。因为他是当天才想起我的生日，所以连礼物都没来得及准备。我有些生气，竟然有这么过分的人。然后他就对我说‘我学做菜，然后做给你吃，这个礼物比实际准备的东西要好吧！’”
我当时在想，这种约定算不上是礼物吧？
“也就是在庆祝的当晚，没有任何预兆，我们遇上了类似于绑架的事件。慕暮为了保护我，先一步倒了下去。但所幸，之后我们都被及时救了出来，并且送往医院。”
因为我晕了过去，所以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但在医院醒来之后，慕暮却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他忘记了家人，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情，也忘掉了我。事情是因为我才发生的，如果我当时没有和他出去庆祝，也许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我应该继续照顾他。即便他失去了那些记忆，但能够让他觉得重要的人还在他的身边，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我试着回到他的身边，可当我看到他陌生的眼神，我却害怕了。”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令他失去过去的人就是我，我还有勇气站在他的面前吗？
“可即便是害怕，我还是选择回去。但那之后，他的性格却完全转变了。”
变得认真、体贴、温柔……但眼睛里却一直在释放寂寞。
可就算我知道他的寂寞，他却不想让我成为他的心灵支柱。
因为那个女人出现了。
花火。
“花火的性格和以前的慕暮有些相似。看起来大大咧咧，却也有独特的细心。花火成了慕暮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而我则是他已经忘记的‘朋友’。”
我决定祝福慕暮，如果他能幸福，就算没有我，我也不会在意。
“但后来花火却消失了，来的很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
慕暮回到了忘记过去的初期状态，一直守在房间里。
他在害怕吧，害怕自己无法获得幸福，害怕自己空洞的过去。
“所以，我必须要帮他，这次是以朋友的方式，为他加油鼓劲。”
可能自责就是驱使我行动的最大理由。
不过自责也只是我留在他身边的借口。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并非‘喜欢’他，只是不太放心，或者说，是自责吧。”
可慕暮却从没有埋怨过我。
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他的微笑，突然让我觉得非常刺痛。
如果我能承受那份寂寞的话，是不是慕暮就能开心一些了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了我一大段自白，变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接着，他则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让我下巴掉在地上的话。
“我知道事情的经过了，那么慧心小姐，能否做我的女朋友呢？”
……
“啊？”
惊讶的明明是我，但他却摆出一脸不解的表情，随后继续说道：
“还说是，慧心小姐喜欢先结婚，后交往的方式呢？”
“你脑袋进水了吗？”
“水是人类身体里最多的成分。”
“这我不否定，但是……”
“那我这么说好了，如果说你对慕暮抱有歉意，那么我就对你抱有歉意。”
“什么？”
“你说过吧，你和慕暮经历绑架事件。真相就是，造成这起事件的人，正是我、不对，是我们。”
“你说什么？”
伤害了慕暮的人，就是他？
等等……
花火、琉璃、怀特……为什么这些人会来到慕暮的身边，如果本身就和他们有关，这就解释的通了。
“能详细说说吗？”
这是很难得的情报，我希望能够获得更多。
“如果你能答应和我交往或者结婚的话……”
“……”
“那退一步，如果可以让我亲一下的话，我也会……”
变态。
好吧，我知道他是变态。
从外表就能看出他是变态，我不应该对他的脑回路抱有希望。
“你要说话算数！”
我放松下来，然后深呼吸几次。
接着闭上双眼。
这种时候，我实在不想看到他的脸。
少顷，我的肩膀便被他抓住了。
可能是因为闭着眼睛的原故，他靠近的温度让我非常敏感。
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温度却突然远离了。
“干嘛啊，变态就要有变态的觉悟，为什么突然变成软蛋了？”
他放开了我的肩膀，然后站起了身。
“对于脑子里还在想着别的男人，并且不断颤抖的女人，我是不会下手的。”
“啊？”
转过身，面对着门口的方向。
“我去透透气，慧心小姐慢慢吃。”
我也没有叫住他。
那个瞬间，我也没有思考话语的可信度。
不知道亲吻之后，能不能得到情报。
我才更像是傻子。
我拿起筷子，继续吃着他做的饭。
但我相信，他做的饭并不好吃。
果然，慕暮才更擅长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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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说》中 完
2018.2.18
大年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