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出门牵着我的手，已经是琉璃的常态。这次也是，她轻轻握住我的手，跟在我的身边慢慢走着。
蕾娜则是站在琉璃的旁边，似乎也在享受着雨后的清新空气。
好在山坡的小路上并没有积水，由于植被很多，所以也不显得泥泞。穿上抓地力比较强的运动鞋，行动起来也不是很费力。
但就算是难走，沿途的景色也足以成为我们来到这里的理由。
好像每一片绿叶都闪着光芒一般，路旁的草叶、桦树的细小叶片、枫树的掌形叶还有白杨的心形叶，都熠熠生光。聚集在一起，仿佛点燃了巨大的光环，让整个山林都充满了神秘色彩。
空气更是清新，混杂在花草树木之间的泥土芬芳，提神醒脑。再说一次，果然泥土的味道并不刺鼻，只有这点我可以担保。
琉璃和蕾娜都是安静地走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晴空下的鸟鸣声，脚步声和呼吸声，就是现在所有的声音。
安静是对这份美景最好的回报。
现在，我们这走在去往深山的路上。登上这座山，便能看到更为广阔的绿色美景。
在我的记忆里，第一次带我来到这里的人是慕沐。那些日子，花火和我在一起生活，为了能让她更开心，我就拜托慕沐带我了解这个村子。这里就是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故事，给我讲故事的人是花火。
‘是伯母告诉我的故事哦！’
我们也像今天这样，在一个在雨后的晴空下，来到了同样的地方。
只不过，我有些不甘心。毕竟我才是这个村庄的人，但讲故事的那个人却变成了外乡人……
不过我会承认，陪在她的身边，听她讲故事，会让我感到难以形容的满足。
我和花火应该都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了安慰。
正因为我不了解她的过去，才能把爱意灌注在她的心里吧，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还蛮伟大的。
琉璃和蕾娜还是安静地跟着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我的。
……
因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前进，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才到达目的地。
一片没有树木的小斜坡，视野非常广。
这里被叫做‘望神台’，是天然而成的奇妙地点。
慕沐告诉我，虽然村民曾试着在这里种树，但都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种在这里的树苗都无法成活。或许是山神特意想要留下这片空地，让我们站在此处去观看我们自己生存的地方。
让我们反省自己。
站得高，看得远，但如果把视角扩大，看的更广，一定会带给你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仿似世界都被照亮一般，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在闪着光芒。站在山坡，望向我们的村庄，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好像全世界都被这温柔的光芒点亮，有光芒，却完全不耀眼。安静和希望，就是最温暖的旋律。
挂在天空的彩虹，装点着被山峦围绕起来的村庄，恐怕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觉得温馨吧？
蕾娜微闭双眼，然后狠狠地深呼吸。
吐出气息之后，睁开双眼，面带微笑：
“不得不说，美极了！”
“能让我们表达出自己最直接的感想，恐怕就是这个山村最厉害的地方吧。”
返璞归真，让心情放逐在大自然里，谈不上荡涤心灵，但确实足够震撼。
直击心灵。
低头看看琉璃……琉璃还是琉璃，外物无法轻易打动她。
但手掌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却也真实无比。
“我来讲一讲这个山村的故事吧，要听吗？”
琉璃微微点点头。
“可以啊。”
蕾娜应声道。
我在脑子里总结着话语，回忆自己和花火的过去，尽量简化花火给我讲述的故事。
“传说，这个山林在几万年前并没有人类存在，也没有村落，守护在这里的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山神。山神诞生于这个山林之中，也守护着这个山林。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自己一个人定义美丽的景色。但一个人终究会觉得孤单，于是山神便开始创造人类，并且给予他们性格、爱好。他想让这些人类守候在他的身边，带给他欢声笑语。可人类一旦拥有了自我意识，就会不断成长，谁也没有办法控制思想。一开始，山神所创造的人类一直跟在山神的身边，带给山神许多快来。但渐渐的，大家不愿意生活在这个封闭的山林里，想要走出去看看。他们谋划着挣脱山神的束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他们学会了农耕，也学会了生活。他们结婚生子，去创造自己的未来。直到山神身边笑声完全消失，他才意识到人类都已经走远。虽然有些孤单，但却打心底里替这些人类感到喜悦。有一天，突如其来的天灾降临在人类的头上，这时候，人类才知道，曾经在山神的保护下，自己是多么安全，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山神不愿看到自己创造的人类就这样消失，他主动出现，帮助人类度过难关。雨过天晴之后，山神依旧对人类微笑。于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便把山神当成保护自己的守护神，虽然不会大肆祭拜，但还是会在心里深埋着感激。”
还算是完整地讲完了，虽然省略了很多情节，但主线故事已经叙述清楚。
我和花火不一样，她喜欢把自己的感情都灌注在话语里，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非常感性。所以花火非常擅长讲故事，每每和我讲她所知道的故事时，我都会被深深地吸引进去。
那时候我还擅自猜想花火的身份，我觉得她是老师，或者是个播音员之类的。
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了解她的真正身份就是了。
“我不会离开慕暮。”
听了我的故事，琉璃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一直握着我的手，目光洒向村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蕾娜……
“哈哈哈哈哈——”
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眼角里好像都挤出了泪水。
“这不应该是笑话吧？”
我本身就不擅长讲笑话，更不擅长把不好笑的事情讲成笑话。
但蕾娜还在笑，不管怎么看都是开心到不可自拔的样子。
“哈哈——让我、冷静一下，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故事了，所以我得、哈哈——”
稳定住自己的笑声，连续做着深呼吸动作，过了半分多钟，总算恢复了过来。
脸上红红的，刚才的笑的确不是假笑。
“咳咳，我有些好奇，刚才我讲的故事里，究竟哪些东西是搞笑成分了？”
这是真的在好奇。
第一次听花火讲的时候，虽然没有觉得这个故事有多感人，但也完全找不到这之中的笑点。
“原谅我，我是个科学家，所以分析东西的时候可能会和你不太一样。”
那也不至于把普通的故事想成笑话吧？
“蕾娜是变态，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同。”
“琉璃的话让我有些暗爽，能再狠一点儿吗？”
琉璃别过头，不再理会蕾娜。
蕾娜的脸上则是相当明显的失落。
但她赶忙摇摇头，正了正表情对我说道：
“这个故事有很多奇怪的点，那我就一条一条地说明好了。”
眼神变得锐利，蕾娜继续说道：
“首先，既然是守护这里的山神，为什么要感到孤独呢？这是最开始的疑点，也是最初的笑点。其次，既然是自己创造的人类，为什么不用规则保护他们，而是选择放纵的看管呢？这样才是最不负责任的表现吧？最后，人类遇到危险，山神微笑地守候在人类的身后，这才是无情的做法吧？试想一下，人类会逐渐依靠这个山神，然后成为被山神控制的棋子。可故事的最后，人类却能够正常生活，这难道不是笑话吗？”
“人类可以自己改变啊，所以……”
“错了哦，慕暮先生，你完全错了哦！”
蕾娜一边摇头，一边在自己的面前摇晃食指。
接着，带着微笑，自信地说道：
“山神是个不分善恶的博爱主义者，但正因为他是神，所以才会有这种做法。可人类是完全相反的，驱动人类去做事的动力，是欲望哦！人类啊，可是又弱小又无力的生物，如果有了足够的依靠，人类才不会选择改变呢，这就是人类哦！”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琉璃也站在我的身边选择沉默。
“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只有科学是最清醒的东西。我的最终目的，就是使用科学来无限地接近神论。但……”
她侧着头，对琉璃微笑。
琉璃没有理会蕾娜，蕾娜则是转回头，看着琉璃视线所望着的方向。
闪着光芒的村庄，雨过天晴之后的彩虹……
然后蕾娜微笑着点点头，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美丽。但我知道，这份美丽，不属于我们任何人。”
她的侧颜传达出满足、喜悦、希望、轻松……
她转过头，脸上的微笑让我熟悉到瞬间唤醒自己的记忆。
那时候，我一直看着和眼前这个相似的笑脸，给我力量，也让我找到了前进的希望。
那时候，笑脸的主人总是会站在我的身后鼓励我。
但现在，蕾娜所说的话却让我感到了一些异样的情感。
迎和在那张笑脸的后面，是略显寂寞的话语。
蕾娜微笑着说道：
“我们都是山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