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鸟(4)

这是，被夸奖了么？自记事以来，好像就没受过几次表扬，因为一切的成绩都是理所应当的。那些身穿白大褂，来充当老师的研究员们，见到我们的学习速度，眼神里也净是惊骇。只有偶尔来看望我们的陈院士，会对正在用功的我们夸奖两句。但这偶尔的赞美依然让孩子们偷偷雀跃不已。

“老师夸奖学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么？”

面对有纪突兀的提问，老理事长的眼底划过一道异样的光，随即又恢复正常：“当然，老师表扬学生，让孩子们拥有自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不光是孩子，大多数人都会需要称赞，这会让人们觉得自己获得了他人的认可，觉得自己在他人心中是有价值的。所以，多夸奖他人也是一个好习惯。”

“谢谢，我知道了。”有纪认真地点点头，“话说回来，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我的名字是寺谷光彦，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寺谷爷爷吧。我的儿孙们现在都定居在美国了，我心里放不下这所学校，就留在了这里，也算是个空巢老人。”

“嗯，寺谷爷爷。我一个小孩子，也没有太多东西可以讲，要不您跟我讲讲故事吧？”

“好啊，那就讲讲我刚来这所学校当老师时候的故事吧，那还是昭和年间……”

嫩绿的叶尖上水滴落在小水坑里，惊得蚂蚱跳进了草丛，一老一少就这样并排坐着讲着过去的故事，昭和、平成、令和……日本的社会从朝气蓬勃到一夜消沉，再到东山再起，最后发展到极致回归死气沉沉。不同年代的学生们，年轻人们有着不同的追求，也有着不同的求学态度。

直到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驶到校门前，副驾驶车窗摇下，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摘下墨镜冲老理事长点头示意。

寺谷光彦站起身来走到车边，有纪连忙跟着起身，中年男人见状也下了车。

“这是学校现任的理事长，古川正树。”寺谷光彦先转身向有纪介绍到，然后回头跟古川正树说道，“正树，这孩子是今年高一的新生，给他在教职工宿舍安排一间屋子吧。”

“是。”古川正树微微鞠躬，又对有纪说，“把学生证给我吧。”

有纪拿出学生证递过去，古川正树接过看了一眼：“黑田有纪？你就是黑田钢的儿子啊，你父亲已经跟我说了，房间早就安排好了你直接去吧。”

“黑田钢？哦哦哦！原来是黑田钢的儿子啊，你父亲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才，也难怪你聪明。”寺谷光彦回忆到，“我当年还是正树和钢的班主任呢，都过去快四十年了吧。”

有纪暗暗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有爸爸了？脸上却还是面带笑容向两人致谢：“麻烦两位理事长了。”

“那老头子我也不留你了，快去好好安顿下来吧。”寺谷光彦转身走向躺椅。

“上车吧，虽然不远我还是载你一程，老师明天见。”

“嗯。”有纪将折叠椅叠好放回保安亭后，才跟着古川正树一起上车。

加长版的雷克塞斯在居民区的巷道里穿行显得有些吃力，好在宿舍离学校门口就几百米，拐两个弯就到了。

古川正树示意司机把车停在楼下，转头对坐在后座的有纪说：“到了，602号房是给你准备的宿舍，替我向你父亲问声好，他交代的这些事我都办好了。”

“我会传达到的，谢谢理事长。”

“不客气，去好好休息吧。”左后车门自动打开。

古川正树沉默的看着有纪走进自动门，直到经过转角背影消失不见，才让司机驱车离开。

教职工宿舍在十年前翻修过一次，在几乎还是旧式建筑的居民区里显得有些突兀。但有纪没有关心这些细节的闲情逸致，摁了电梯直奔属于自己的宿舍而去。

厚重的深棕色欧式防盗门采用指纹虹膜双重认证，有纪把右手拇指摁上门把手上的指纹识别器，门正中的摄像头也正确的识别了虹膜。轻微的机械声后，有纪拧动把手打开了门。

刚迈进玄关，房间里的灯就自动打开，中央空调开始运转的同时落地窗间隔着向下滑动开始换气。

“欢迎回来，”甜美的女声响起，“我是您的AI私人管家阿斯娅，您可以通过语音告诉我您的需求，我将竭诚为您服务。您希望我怎样称呼您？”

“不用了。”有纪拿出AR终端，抛向靠在桌面角落的电脑主机，终端稳稳地吸附在主机了表面，“小明，控制权接收。”

“好的老大。”青年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主机箱嗡嗡作响，房间灯光熄灭，空调关闭，蓝光字符在黑色的主机箱和办公桌上的AR显示器上疯狂闪烁。

十几秒后，灯光与空调再度打开，一切归于平静。

“老大，房间控制权已经接手了，AI阿斯娅要保留下来吗？”

“不用了，一个制式AI而已，抹除掉吧。”有纪摆摆手，放下背包，取出金属箱里的硬盘，“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有纪将硬盘放在主机箱顶部连接电脑:“小明，继续抑制药模型的运算，我出门吃个晚饭再回来。”

“老大，你可以选择点外卖。”

“我顺便散散步。”

有纪从包里摸了两张一万日元的纸钞，再从主机箱上把终端取下来——小明已经将自己拷贝进电脑了——和钱一起揣进兜里出了门。

有了落脚的地方，抑制药模型也开始继续运算，有纪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些，宿舍配的电脑配置出乎意料的高，几乎是市面上能入手的最高配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个还未蒙面的“老爹”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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