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鸟（2）

大家等到凛吃过午饭，就结伴上课去了。

光织和雪绘去上声乐课——这是她们自己选择的。布拉多尔和凛一起去了厨房学做糕点，平时都是她们和惠三个人一起去，现在却少了一个人。

拉斐尔跟着西格莉德修女去上意大利语课，课上却一直心不在焉，西格莉德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干脆让她去地下森林里散心。

到了森林，拉斐尔一跃而起，找了根树枝飞上去坐下。

金丝雀从远处飞来，一向调皮的它似乎也看得出拉斐尔一脸沉闷的样子，也不顽皮，乖巧地站在她肩头。

拉斐尔从身旁的枝条上折掉一片叶子，然后捏住枝条，想象着自己将身体内的某种力量传递到枝条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剩下一截叶柄的断口，过了几分钟，期待中的新芽却没有一点要长出来的迹象。

接下来的时间里，拉斐尔对着枝条又是揉搓又是吹气，手指戳完用翅膀尖戳，断口还是毫无变化。

拉斐尔又想起刚刚折掉的树叶，于是跳下树去拾起来再飞回树上，将两截断掉的叶柄拼接在一起。半个多小时过去，拉斐尔小心翼翼地将手慢慢松开，奇迹依旧没有发生，树叶再次掉了下去。

心灰意冷的拉斐尔索性回了房间，羽翼大张趴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地下森林中听不到钟声，西格莉德去森林里叫拉斐尔用餐却没看见她的身影，最后在房间找到时她睡得正香。西格莉德也不好叫醒她，只好让和她住一间房的布拉多尔把晚餐带过去。

晚餐之后，布拉多尔端着餐盘回到房间，拉斐尔侧卧在两人拼在一起的床上，右边的羽翼当作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布拉多尔把餐盘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跪坐下来看着拉斐尔地睡容。

尽管早已不是第一次端详拉斐尔的脸庞，布拉多尔依旧被这脱离凡尘的美给震撼到了。小巧的五官完美而和谐，蜜桃般的薄唇粉嫩得要滴出水来，翘起的鼻头微红，长长的金色睫毛下眼帘微张，露出一点点浅灰色的眼眸。暖色灯光洒下，像是上帝精心雕刻出的艺术品放在展品灯下。

布拉多尔还是注意到了拉斐尔眼角淡淡的泪痕，想到午餐时发生的事，想到拉斐尔的哭喊，不禁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

“唔。”拉斐尔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了眼前的布拉多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把你弄醒了。”发觉自己把拉斐尔吵醒了，布拉多尔连忙道歉，“现在晚饭时间都过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没事的，我应该睡了挺久了，不过我有点没有胃口。”拉斐尔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床头柜上的晚餐还是觉得没有食欲。

“除了早上机器人送来的牛奶和三明治，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我下午在糕点课上做了焦糖布丁，要不要尝尝？”

拉斐尔也不好再拒绝布拉多尔的好意，于是点了点头。

布拉多尔把放在餐盘上装着布丁小透明杯和拿过来，再递给拉斐尔一个小勺子。拉斐尔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又嫩又滑入口即化，焦糖的火候也是刚好，甜而不腻。好吃得一如布拉多尔以往送自己的各式甜点。用布拉多尔话来说，做甜品挺简单的，只要按照食谱来做就会很好吃。

但拉斐尔的神情却低落了下来:“布丁很好吃，可明明之前每次你都是和小凛、小惠一起上料理课，做了好吃的就分给我、光织还有雪绘，我们大家一起尝。如果现在小凛吃着自己做的布丁，想到小惠会有多难过？如果，如果我拥有治愈能力的话，小惠不会受病痛折磨，我们大家都也不用这么难过……”

“不要太自责了，而且你当然有治愈的能力，或许你现在还不能治愈他人的身体，但你一直都可以治愈他人的心！”布拉多尔伸手捧起拉斐尔埋下去的脸。

“治愈，心？”拉斐尔不解。

“对啊，我的心就是你治愈的！虽然我一直没有说出来，更没有向你直接道谢。”布拉多尔的脸颊微红，却依然捧着拉斐尔的脸不放，强迫拉斐尔和自己对视，“你是最后来到这里，我跟你聊天的时候讲过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但那些都是开心的事。不过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开心的都在我的心里。”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那天中午，我们在吃午餐，你嫌麻烦不愿意做餐前的祷告，和西格莉德修女闹别扭，张开羽翼把自己裹了起来，我被吓了一跳。”布拉多尔已经将手放开了。

“记得记得，最后还不是西格莉德跟我妥协啦，我一个天使为什么要向人类一样感谢主嘛，何况你们都不祷告，祷告词那么那么长，等我祷告完好吃都被吃光了的。”拉斐尔没有再将脸埋下，和布拉多尔对视着一起沉浸在回忆里，“我把羽翼收上后看见你在旁边趴在椅子上，尾巴上的毛都炸了，冲我呲牙咧嘴。我想应该是羽翼把你吓到了就过来摸摸头安慰下你嘛。”

“不光那时候，之后你不也安慰我嘛，那段时间我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多亏你开导我。”

“好像是在烦恼为什么自己必须要做女仆？抱歉记不太清了。”

“嗯，是的。我和小凛、小惠是最早来到这里的，我们从还未记事开始就在同一个地方长大，不过在那里呆的不长，很快就来到了这里。在这里，我们一起上日语课，算数课，也一起上料理课和家政课。我们都上着一样的课，学做一样的糕点，每天都很开心。

“过了一段时间，雪绘和光织来了，她们也和我们一起学日语，学算术，但是料理课和家政课的日子她们却去学演奏乐器，学唱歌跳舞。

“我很好奇，就在吃饭的时候问她们，为什么她们不学家政糕点而是学别的，她们说:‘西格莉德修女让我们自己选的呀。’

“于是我又去问了西格莉德修女，为什么雪绘和光织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学，小凛、小惠和我却只能学如何成为女仆，她长叹了口气跟我说:‘对不起，布拉多尔，为了生存下去，你只能选择成为一名女仆，今后为你的主人服务。’

“我又疑惑又生气，西格莉德却不再理会我转身走了。之后的几个月我拒绝上课，也不怎么吃饭，授课终端上的进度条一动不动，西格莉德竟然也没有管我。

“我又跑去质问她，她说:‘在你不愿意学的时候强迫你是没有意义的，就像强迫那些拒绝投入主的怀抱的人学习圣经。孩子，我很抱歉你拥有这样的命运，但你会明白的，我希望你会明白的。你自己想明白总比将来别人让你明白好。其实还有足够的时间，你要学的东西也不算多，等到没有时间的时候你还没想通的话，我会来让你去上课的。’

“我当时并没有听懂她的话，直到你的到来。那天午饭之后，你住进了我们的房间，你不知道我每天闷闷不乐的原因，却还是常常安慰我，又是摸头，又是抱抱，一直想哄我开心，像天使一样。”

“那当然，我本来就是天使嘛。”拉斐尔嘴角翘起，扬了扬背后的羽翼。

“然后我也问了你，为什么我只能选择成为女仆呢，为什么我不能像雪绘和光织一样可以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呢？你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的选，我还只能做天使呢，可是我也讨厌意大利语和圣经，更讨厌拉丁语。’我突然想通了，我只是在嫉妒别人而已，既然没得选，就好好把唯一的路走下去。”

拉斐尔吃完了手中的布丁，把透明杯递给布拉多尔，转身趴倒在床上，头埋进被子里:“这哪里是我治愈了你，明明是你看我过的更惨得到了心理安慰。”

“才不是！是你之前的安慰奏效了！”布拉多尔扑上去摁住拉斐尔，挠她腰上的痒痒肉，不给反驳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快……快住手！救命啊！”拉斐尔被挠出银铃般的笑声，羽翼在床上不停拍打，几根羽毛在屋里乱飞。布拉多尔还不打算停手，拉斐尔的羽翼拍打得更加激烈，把两人带着飞了起来，吓得布拉多尔停了手，两人又从空中掉回了床上。

闹腾完，两人趴在床上喘着粗气，拉斐尔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好啦，我也想通啦，既然小惠生病了我又帮不上忙，也只好祈祷她能快点好起来了。虽然我还没有治愈能力，但自怨自艾也没有用。我饿了。”

幻想之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