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协议

阳光洒满大地，我在其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看着街上的光影变换。

道路上人来人往，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发达，也没有任何一刻像这样由如此少的人剥夺如此多的人。

“一份纽特时报。”

路过车站时，我捞出几枚一角分的硬币买了一份报纸，然后边走边看。

不出所料，整份报纸上就连一丝丝关于前线战局的情报也没有。

战局恶化的速度超出我的想象，根本就是雪崩式。

连原本最差都应该发生的战壕拉锯战都没有，在军队发起冲锋的一瞬间，两方的所有联系马上全部断绝。

就像没有军队曾在那一样，死寂一片。

不过虽然从媒体嘴里得不到任何情报，但对我来说，要知道前线的情报依旧很简单。

把手中的报纸送给过路的流浪汉，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往皇宫驶去。

“刚好可以问一下那个阴险皇女到底想干嘛……”

单手撑住下巴，我望向车窗外思考。

时间很快过去，我结账下了车，站在了皇宫的外城墙外。

“是我，朗格•亚历山大。”

向着棱堡的城墙上站的整整齐齐的皇室卫队———“第一旗卫队”挥挥手，我报出假名，并向他们索取通行权。

统一漆黑的近代军装，拥有完备的重机枪小队和火炮支援部队的新式军队，且人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前朝老兵。

号称“战旗不倒，战斗不息”，就连卡斯尼亚周边的各式强国也不得不羡慕的“理想军队”。

可惜皇室似乎打算让这些视战斗为荣耀的老兵一辈子都驻扎在皇城中，妄想让他们把自己的枪口从敌人的额头上转移到自己人里，无怪乎五年前的大革命时旗卫队没有保护老皇帝。

但在革命没有爆发的如今，他们还是尽职尽责的把守着通向皇宫的关卡，要想进入皇宫就必须从他们的眼皮底下过去。

“开门。”

一名旗卫兵上前确定了我的身份，回头示意他的同僚打开侧门。

我于是从巨大城门一旁的小门进入了皇城里。

然后择路前行，穿越种满大马士革月季的花田小径后，我到了那个阴险皇女的住处，一座在花海中的哥特风城堡。

“要是来客是花粉过敏者，这里和黄泉彼岸也没有任何区别。”

我莫名恶意的揣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的酸意和嫉妒，赶紧收好心思，走上前敲响铜制的大门。

“您好，亚历山大先生。”

“午安，女士。”

一名年轻的女仆打开了大门，随即认出了我。

“您是来找小姐的吗？”

“对，皇女现在有事吗？”

女仆侧开身子招呼我进入城堡里，我们边走边说。

“小姐正在淋浴，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洗完，您先在客厅稍等片刻，我会在小姐淋浴完后通知她。”

“行，就这样吧。”

在客厅的丝光棉沙发上坐定，我等待着安洁莉卡的到来。

但时间过去了许久，该来的人依然没有来。

于是我开始无聊的打量城堡内的装修，视线划过三脚火炬旁的巨大落地琉璃窗和象牙白的瓷砖，无意间瞟到了一张巨大的肖像画上。

雪白的肌肤和红润的薄唇，还有窈窕的身姿以及白金色的及腰长发，头戴一顶小小的宝石皇冠，一名身穿鲸骨撑裙的皇室女眷跃然画上。

这是……安洁莉卡？但未必过于成熟了，穿衣风格和气质也完全不一样，而且这个人………总感觉在哪见过。

观察着挂画，我微微出神，站起身向挂画走去，想仔细看画中的细节。

就在此时，客厅的前门打开，安洁莉卡走了进来，一脸惊奇的看向几乎想把脸贴在挂画上的我。

“哟。”

我略微尴尬的向安洁莉卡打了个招呼，把伸长到极致的颈部和离画仅有半米的脸拉了回来。

“画的很漂亮，是你吗？”

倒退两步坐回沙发上，我试图通过交谈来缓解空气中的尴尬。

“不，那是我的母亲，一个出身王国北疆的商人女儿，是瓦尔基娅高地族中稀少的白金血脉。”

安洁莉卡也不再惊奇，恢复往日的面色，端着一支装着蜂蜜水的高脚杯坐在我的对面。

“那真是让人有想见上一面的冲动。”

我按照脑海里正常的逻辑说下去，却发现安洁莉卡的脸色莫名黯淡了一丝，于是我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赶紧转移话题。

“前线的战局怎么样了？”

拿起女仆送上来的淡茶，我举杯向安洁莉卡示意，然后清抿一口，淡淡的苦味在味蕾上蔓延开来。

“谁知道，也许十分顺利。”

安洁莉卡先面色随意的回答了我，然后挥手让房间里的侍从都出去，只留下一名年老的女仆长。

“收回前话，差的不能再差了。”

这时，安洁莉卡才露出阴沉的表情，重新回应了我。

“我想也是，不过皇室的信息封锁能力确实不错。”

要是战况恶化的消息传到民间，民愤四起的情况下第二次大革命一定会平地而起。

而这一次革命，就不是只革国王的命了。

“呵，要是那群蠢蛋真有这个能力，五年前的大革命也不至于毫无预料。”

但正与我预料的相反，安洁莉卡并没有和我持一致态度，冷哼一声后便用有些嘲讽的语气贬谪皇室。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

我的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推论，而且逐渐在我的脑中扩大自己的地位。

“连逃出战场回来报信的逃兵都没有一个，全军覆没。”

安洁莉卡刚说完，唯一留在客厅里的女仆长便心领神会的把一叠文件放到了我面前。

“这是我的幕僚用胡夫尔特国内的报道和一些不要命的战争记者提供的讯息推算出来的战斗过程，你也许会感兴趣。”

我颤颤巍巍的抓起拿象征十数万年轻人性命的薄纸。

“你知道的，我很难相信，几乎接受不了。”

听到我的话，安洁莉卡合上双眼，片刻后又睁开，没有说什么。

“我没必要骗你，战败的消息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在国内传……”

“他们怎么可以？！这可是足足十数万条人命！”

已经顾不上什么风度，我近乎低吼的打断了安洁莉卡的话。

安洁莉卡被我的愤怒吓了一跳，但下一刻她就平定了下来，我还有一种她看我的眼神里越发欣喜的错觉。

“听着，革命者的领袖，我想和你达成一个协议。”

她双手紧握，十指交叉，看得出有些恳求。

“你最好不要求我放过任何一个皇室成员，今天我带了枪来。”

我咬牙切齿的放下文件，愤恨的看向安洁莉卡。

“不，我不会的，而且正相反，我要你完结这个名为思凯乐的王朝，结束这个家族，让皇帝的传承断绝在这最后一代。”

她离开了座位，左膝跪地，原本高傲的头颅微微垂下，长长的裙摆拖出尾迹。

“我们才认识几个月。”

我不信任安洁莉卡，毕竟她是一个皇室成员。

“杀死十几万人只需要几星期。”

“……………”

“你能帮我什么。”

“我能提供关于所有黑暗和皇室行动的情报，还有专业的幕僚团队。”

她毫无保留，眼神坚定。

“呼…………协议成立。”

于是我深呼一口气，抬手拨动了命运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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