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或许，能够安心

之后发生的事，便彻底超出了林凌的掌控。

无法抵抗的气流瞬间撑爆了房间，把林凌远远的推飞出去。理所当然的，林凌头上的那个土星环一样的装置也被这爆风破坏，变成碎片散落在地上。

然后，林凌就昏了过去。不过对他来说，或许昏过去，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他可能无法接受，每天和自己嬉笑着，在一起玩闹的那个零光旋，此刻竟然会变得如此可怕。

零光旋那这个国家的人所共有的黑发与黑色的眼睛，此刻染上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曾经时常挂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的那张脸，此刻也变得毫无生气，如同机械一般，冷漠的俯视着面前的一切。

以他为中心，无数锐利无比的真空刃如同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公平而均匀的撕碎了方圆数百米距离内的所有东西。

不管是有生命的人类，植物，或是无生命的机械，仪器。在这股超越了自然，扭转了常识的力量面前，统统化为了乌有，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以零光旋为中心，世界被削去了一个半径达几百米的球形的空间。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那如同碎纸机般粉碎掉所有东西的真空刃，尽管拥有着无比的锐利，却始终只能维持几百米的射程而已。

站在一切毁灭的中心的零光旋，似乎并不满意自己的作品一般，把目光又缓缓抬起，似乎想要对上远处的地平线一般。

不过很可惜，这里是地下之城，并没有地平线那样的东西，只有一个人们用来欺骗自己，高高挂在外壁上的永不西落的太阳。

——无所谓，反正就算有地平线又如何？零光旋并不是望向什么实质的东西，他只是无意识的，想要把目光尽量举平，然后把毁灭的力量向着远处散播而已。

随后，也正如他心中所想，毁灭的力量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短短数秒便已覆盖整个地下之城。

要知道，为了尽可能多的给人类提供生存空间，每一座地下之城可都是三位以上的超能力者通力合作，辛苦数个小时挖掘出大概的尺寸，再进一步定型的。就算是最小的地下之城，起码也有着毁灭之日之前的一个小城市那么大。

那么，覆盖这座城市的，是什么呢？

是风。

毁灭之日前，甚至在现在的地下之城内，也有专门的设施制造出来，用以填补人内心的，再常见不过的产物。

当然，风并不会是什么太过和善的东西。不管是毁灭之日之前，还是被零光旋暴走的能力席卷了城市的现在，人们都深刻的体会着这一点。

此刻的暴风风力已经远超了以前人类能观测到的最强力的台风，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在地下之城，而是直接在裸露的地面的话，这股强力的暴风恐怕会制造出足够的吸力，把地面上的一切像吸管一样吸出，抛向平流层甚至更高。

不过，这是在地下之城，与土壤交接的部分由人类最新的科技研发出来的材料所支撑，理论上能够抵抗住任何天灾，由零光旋制造出的人祸自然不在话下。

饶是如此，那坚硬的外壁却也在这暴风的洗礼下不住的悲鸣着，若是给予足够的时间的话，及时不会倒塌，恐怕也会添上不少裂痕吧？

外壁已经是如此，地下之城内又如何呢？

一栋栋或是高楼大厦，或是矮小的民居，或是医院，或是学校，或是办公楼，或是住宿区。所有的建筑顷刻之间土崩瓦解，在暴风的摧残下变成一堆瓦砾，然后在被暴风卷上天。在数百公里时速的暴风下化作炮弹，无情的碾碎着所碰到的一切。

而地下之城的守备部队，甚至根本来不及组成有效的力量，就被这台风吞噬，化作碎肉。

至于那些伪天使和其他的超能力者们。

超能力者就算拥有超越常识的力量，如果袭击的速度超越了反应速度，他们又能怎样呢？

伪天使们就算拥有极高的反应速度，如果袭击的力量超越了处理极限，她们又能怎样呢？

漫天的瓦砾风沙，止不住的暴风，被碾碎的人类的血肉，在这封闭的空间涌动着。整座地下之城化为了巨大的豆浆机，不过这个豆浆机里搅拌的，却是数十万条鲜活的生命。

林凌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相当幸运的是，他一开始被吹落在了研究所通往地下的楼道之中，刚刚好处在真空刃袭击范围的边缘，若是再靠近一点，少说也会被搅碎一条手臂。

而第二波的攻势，他这个地方却在地下，又几乎是处在台风眼一样的地方，自然是没受到多大影响，可以说能活下来几乎是一个奇迹。

然而，活下来的事实却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喜悦。

走上地面的他的眼前，是被灰白色覆盖的世界。碎掉的建筑残渣，人类的残片，甚至外壁上高高挂着的那个虚假的太阳的残渣，混在一起。暴风所蕴含的巨大能量似乎起到了石磨一样的作用，把这些东西均匀的碾碎，调和。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无差别的变成了白灰，覆盖了这个变得黑暗的世界。

回过头，零光旋的尸体也掉在那个被真空刃削成的巨大圆坑的正中央。眼睛却未闭上，只是抱着无尽的歉意和悔恨，静静的躺在那里。

致命伤是脖子那里的一道几乎切下他头颅的伤口……可是这个灰暗的世界里，哪还有刀子呢？零光旋是用真空刃自杀的。

颤抖着的林凌，没有了土星环的压制，复杂的情感一口气从心底涌出，无法抑制的顺着血液流动，转身布满了全身。

这一天，林凌所在世界的“现实”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林凌，则是随着自己的情感，消失在了这座地下之城内。

—现在，11:30 pm—

寄宿在周璃体内，看着眼前这个暴走的少女，林凌默默的把她和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那天，首先涌上他心头的，是不解。

这个城市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为什么？怎么会？

随后，回应着他那份强烈的疑问，所有的一切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包括零光旋的暴走。

他也知道了，自己这双眼睛，被做过怎样的调整。

“我就从结论开始说起吧。”

林凌的声音在周谧的耳中久违的又一次响起，让此刻紧张的周璃不由得稍微楞了一下。

“我的这双眼睛，只要是与之对视过的超能力者，都会陷入暴走的状态。不过并非是不可逆，甚至只能持续不到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而已。”

周璃一边听着林凌的话，一边小心谨慎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虽然在停滞的世界中她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但是已经有诺亚这个例外在了，万一周谧也突然恢复行动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只要受到过影响的人，一旦再次看见类似的东西——比如说这满月——就会再次受到影响而暴走。看起来周谧她……”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周璃全然顾不得诺亚还在旁边，冲着林凌吼了起来，绷带之中，隐隐透出一次湿气，似乎要滴出什么东西一样。

“就算是早点告诉你，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这次暴走倒正好是个机会。”

周璃沉默了下来，她依旧看不见诺亚，所以理所当然的无视了诺亚向她投来的奇怪目光。

“如果是现在的话，或许能够摆脱‘奇迹’的限制……不，不如说现在反倒会受到奇迹的帮助才对吧？”

周璃能够感受到，在她体内的林凌的深处，似乎萌芽了什么东西。

那是超能力，混合着奇迹的力量所诞生的，几乎能够超越一切的力量。

“也许，我也是时候，结束这罪过了……”

自从恢复了记忆以后，林凌就从来没有想过去怪罪杀死自己的周谧。

说到底，也是因为他的不谨慎和不成熟，才会让周谧暴走。

四年前，他动摇的内心触发了他那类似“奇迹”的超能力。让他封闭了内心，把自己远远的传送到了这个没人的森林里面。删去了记忆，封闭了大部分的情感，和别的人拉开了距离，在内心深处拒绝着和别人的交流。

他在这里数年未曾动身，并不是在等待命运之人。却意外的，等到了真正的命运之人。

（如果能在这里，彻底抹去对周谧的影响的话，我也能够安心的离去了吧？）

他的命，早在四年前零光旋暴走的时候，就已经被死神拿走了。两年前周谧的暴走，不过是给了他物理意义上的终结。

现在，在这里，他要抹去周谧暴走的影响，给自己的内心一个终结。

（虽然不知道这份奇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你却刚好帮了我一把呢。）

周璃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在她的“全视”之中，一个金色的人影在她面前渐渐凝固，最后化作实质，堂堂正正的站在了她的面前，也站在了周谧的面前。

“现在，是我取回丢掉的东西的时刻了。”

来人摆好架势，颇有几分气势的盯着暴走的周谧，眼中流转着无限的希望。

“……这是，我？”

诺亚惊讶的声音颇有些不合时宜的响起，因为眼前这个人，拥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孔。

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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