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接受

“‘虚无’很强吗？”柯琳娜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探脑袋，一脸热切地说。

她全然忘记，“好奇心”曾给自己带来过多大的灾难。

瑟雷斯稍作思忖，说：“不能以单纯的强弱来定义‘虚无’，而且……它不是一种力量。”

“那……它是什么？”柯琳娜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世界上没人知道“虚无”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自一千四百千年，世人首次发现这股奇异的力量开始，它们已经制造了无数次的灾厄。其中最大的一次，莫属“寂灭之灾”。

那一天，大地震颤，万物皆寂，浩瀚而漆黑的“虚无能量”犹如滔滔大河一般从撕裂的天穹倾泻而下。它们吞噬了一切所能看见的东西，直至圣皇出手，耗时数日才终于遏制这场灾祸。

魔族，这个强大而稀少的种族，也是在这之后才出现的。

“正如它的名字，”瑟雷斯说，“它什么也不是，但又什么都是。‘虚无’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特质。我们需要呼吸，这是‘秩序’使然的结果。而‘秩序’之所以存在，亦是‘虚无’使然的结果。”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看似自相矛盾的解释让柯琳娜犯了难。

瑟雷斯欣然一笑，说：“别尝试去理解‘虚无’，它会迎合你的好奇心，进而引诱、吞噬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先回去看看小安娜，你自便就好。”

“对了，请您等一下。”柯琳娜忽然说道，她使劲擦了擦手，然后从右侧袖口中取出两封信。“这是女仆长大人让我转交给您的，刚才太饿不小心给忘了……”

瑟雷斯扬眉，伸手接过信封。其中那封紫色的，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寄来的。

“似乎有一封是彼欧西斯女王的欸，”柯琳娜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您看过她的画像吗，主人？”

瑟雷斯笑着摇头。

“欸？没有？！”柯琳娜的声调猛地抬了上去。“您连她的模样都不清楚，就宣告天下，准备娶她为妻？”

“喔，”瑟雷斯耸肩，“黎安娜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但她是我亲妹妹，肯定不能娶啰。那我只能退而次之，娶一个全世界第二漂亮的女人做妻子。”

“噗嗤……”柯琳娜突然笑了起来，“主人，您是小孩子吗？还喜欢给别人排名……”

“排先后是为人之本性嘛，”瑟雷斯笑道，“我出身也不差，本事也有点，能争取更好的，肯定要努力去争取。”

您还真是自！谦！呢！柯琳娜在心底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你见过她么？”瑟雷斯反问。

“见过一次，”柯琳娜说，“容颜绝世，令人难忘，不负最美之名。”

“那我还是蛮想见见的。”瑟雷斯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同时，他顺手打开了紫色信封。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金色丝绸锦袋。

“她似乎很喜欢‘索兰度帝国’的饰品风格。”柯琳娜对着锦袋努了努嘴。

当柯琳娜看到瑟雷斯从锦袋中拿出来的居然是一条紫水晶吊坠的时候，她的双眼顿时瞪得浑-圆。

“听其他女仆说，女王昨天把左耳坠送了您，今天居然又送来一条吊坠！按照彼欧西斯的传统，这算是赤-裸-裸的示爱了吧！”

“我向来不喜欢无谓之爱。”瑟雷斯将吊坠抛向空中，又随手打了个响指，“更何况，这东西会惹黎安娜生气。”

空中的吊坠在落回地面之间，就被一团幽蓝之火吞没。

“不知道为什么，”瑟雷斯拿起紫色信封将之丢到了柯琳娜面前，“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女人了。”

柯琳娜瞄了一眼信封，说：“是要我读给您听吗？”

瑟雷斯没有回答，转而拿起另一封褐色的信。

“主人，”柯琳娜将看完的信件重新放回信封，“女王想邀请您共进晚宴，时间是在三天后。”

三天后？瑟雷斯忽然一愣，紧接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而又莫名的笑容。

“扔掉吧，没时间。”瑟雷斯顺势转移话题，“我们去北境的时间需要延后了。”

“为什么？”柯琳娜下意识地反问。

“‘诡星日’大约在七天后出现，”瑟雷斯说，“所有通往北境的门户已经关闭。”

“我们难道不可以偷偷溜进去吗？”

“我想趁这个机会调查点别的东西，所以，不着急。”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柯琳娜态度恭敬地点了点头。

“我先回去。”

就在瑟雷斯即将走出饭厅的时候，柯琳娜第二次叫住了他，“主人，女仆长和内侍长没事吧？”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飘忽不定的迟疑和胆怯，仿佛是在害怕瑟雷斯会为此大发雷霆。

“她们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已，”瑟雷斯语气一沉，冷冷地说，“无论有没有事，都与我们无关。柯琳娜，你可以在很多地方无视我们之间的主仆关系。不过，请你记住，但凡事关黎安娜的，都是不容置疑和辩驳的，哪怕是一丁点的疑问也不行。这一次，算是警告，下一次，我会直接处罚。”

“对不起，主人……”柯琳娜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屈膝礼。

“每个人都有不容逾越的底线，请你原谅我的无礼。”瑟雷斯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病态的爱？不，或许是某种不应存在的执念在作祟。柯琳娜无奈摇头，重新开始享用大餐。

瑟雷斯原路返回，来到薇兹丽思的房间。

“你回来了。”坐在床边的薇兹丽思轻声说道。

“祖母，小安娜好点了吗？”瑟雷斯快步上前。

“有你这个视妹如命的兄长在，怎么可能会不好？”薇兹丽思调笑道。

瑟雷斯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小安娜为什么会突然思维混乱？我离开之前明明很好，没有任何发病的迹象。”

薇兹丽思叹息道：“现在的‘圣灵魂息’已经成长到了拥有自我意识的阶段，它渴望自由，为了达到目的，它不断的侵蚀、诱导小安娜。小安娜每陷入一次混乱，‘圣灵魂息’的力量就会增强一分。它的力量一旦达到饱和，以小安娜的凡人之躯，势必无法阻挡随之而来的强烈反噬。”

“会发生什么后果？”瑟雷斯急切地追问。

“小安娜的灵魂会被彻底吞噬，”薇兹丽思脸色哀伤地说，“‘圣灵魂息’则霸占她的身躯，成为某个更加强大的存在。”

“解救的办法？！没有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抽走‘圣灵魂息’，”薇兹丽思看向瑟雷斯，她的目光从哀伤转为平静。“唯一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你。至于方法，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瑟雷斯顿时语塞。为了黎安娜，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但唯独那件事是例外。

谁又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得去手！而且，那种事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令人无法接受的！

“这是解救你们兄妹的唯一办法，”薇兹丽思一反常态地开始怂恿，“被抽走‘圣灵魂息’，对小安娜固然是有所伤害，但凭借你的实力，弥补这点伤害完全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小安娜对这件事始终抱有极其强烈的期待。”

“让我再想想吧……”瑟雷斯将滑落一侧的被角轻轻掖起，说道。

这个答复让薇兹丽思微微一笑——但转瞬即逝。她很清楚，一直以来许多人都曾试图劝服瑟雷斯接受那种令人抗拒的治疗方式，但无一例外的失败了。这一次却的结果却大大不同，甚至出乎了薇兹丽思的预料！

只要没有被立刻拒绝，薇兹丽思就有信心从中找到说服瑟雷斯的方法和契机——事实上，她曾对这件事感到为难，甚至一度想要放弃。因为这对瑟雷斯兄妹来说，很不公平。

然而，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祖母，”瑟雷斯忽然说道，“您其实是想劝我接受‘圣灵魂息’，来治愈体内的‘虚无之力’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但又极力克制的愤怒。

薇兹丽思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起伏。

“‘圣灵魂息’救不了我的，”瑟雷斯说，“这个世界上真正掌控虚无的有且仅有一人，那就是祖父大人。‘虚无’由他而生，只有他才能命令‘虚无’离开我的身体。否则，任何方式都无法治愈‘虚无’。它是活的，它比世间万物都要强大！它近乎万物之主，而它却又向祖父一人臣服。”

薇兹丽思深呼一口气，说道：“可你的祖父已经不在——”

“您在说谎，”瑟雷斯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连带声音都太高了许多，“‘虚无’是共生的，它们由一个个体控制！祖父身为虚无之主，如果他真的死了，虚无早就该消失了！可它们还在，而且生长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强！我不想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我只想知道您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和所有祖母一起来骗我？！你们为什么那么迫切地让我取得黎安娜体内的‘圣灵魂息’？！你们所给予我的亲情和爱意充斥着……令人憎恶的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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