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仙子(四)

离开医院的时候，奈布一手拉着自己的箱子，一手牵着直往怀里钻的艾玛。

　　“唔，害怕吗？”医生站在他们身前，见艾玛的样子，笑着问。

　　艾玛怯怯地点头，眼中尽是惶恐。

　　是啊，毕竟离开医院之后就是她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很害怕？”奈布也低头，问身边的人。

　　艾玛歪着头想了一会，还是很快的摇了摇小脑袋，同时抱住了他的胳膊，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怕。”

　　奈布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

　　“哼。”看着眼前这一幕，医生没好气的笑了一声，把艾玛又吓得往奈布背后躲，他叹了口气，“真的弄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我觉得我对她的照顾都比你多。”

　　“我怎么知道。”奈布勾了勾唇角，听医生这么说，心情越发愉悦。

　　“算了……只可惜花园以后大概又要荒废了。”医生叹了一口气，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小工具箱递给艾玛，“送给你的临别礼物。”

　　艾玛看了奈布一眼，得到他的许可之后，才从他的背后探出头来，接过了一看就是崭新的工具箱，小声的说，“谢…谢。”

　　听到了她的话，医生莞尔，“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离开吧，还有别的病人在等着我呢。希望下次不要再在病床上看见您了，萨贝达先生。”

　　“嗯。”奈布颔首，然后拉过了艾玛，“走了。”

　　“嗯……”艾玛点点头，空着的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奈布的手，绿眸中是最纯粹的喜悦。

　　医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笑容还挂在脸上，却也多了几分忧虑。

　　“唉？医生早安，那女孩，不是……”

　　“嗯，花园里那孩子。”

　　“她跟人走了？”

　　“是的，萨贝达先生请求带她走。”

　　“走了也好，医院也可以空出些多余的床位了……等等，她不是……”

　　奈布作为一个佣兵，本来是没有家的，孤零零一个人是不需要家的。

　　但现在不同了。

　　他在一个他所知道的安详和平的小镇买下了一个房子，房子不算太大，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已经足够，更重要的是背后有一片空地，刚好可以开辟成花园。

　　“喜欢吗？”奈布问。

　　艾玛急急忙忙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兴奋的光芒。

　　“喜欢就好。”奈布把艾玛拥入怀中，虽然动作生涩，他自己也害羞似的红了脸，但却也没有放开怀里的女孩，“这里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家的。”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找到一个人组成家庭，然后过完这一生的想法，但他想象不出来他爱上另一个人的样子，连战友都笑他怕是要孤单一辈子。

　　想不到他会栽在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姑娘的手里。

　　奈布抱紧了她，轻声的说，“遇到你真好。”

　　“嗯……”艾玛眨了眨眼睛，反手抱住奈布，“我…我也，开…开心。”

　　安定下来后，日子就过得很平常了，艾玛依旧不愿意面对外面的世界，索性奈布也不需要她来面对，她好好的打理她的小花园就好了。关于家务这方面，他也是头疼了好一阵，毕竟不能要求一个常年风餐露宿，生活粗糙无比的佣兵来细心的打理家务，如果让艾玛学的话，即便艾玛乐意，他也会舍不得的。

　　最后还是雇了一个佣人负责管理家务，却也是专门被叮嘱过不要和这里的女主人碰面，毕竟女主人十分怕生。

　　佣人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日复一日的把饭做好，放到餐桌上然后离开，一个小时后再返回去，拿走餐具。

　　奈布手撑着墙，轻轻松松的翻进了家，一眼就看到坐在花边上发呆的少女。

　　不，不能再说是少女，毕竟她的眉目间已经染上了一点少妇的风韵，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纯净，完全没有沾染一点人间的灰尘。

　　似乎正在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奈布索性放轻了脚步，无声无息的走到背后。

　　“嘿！”

　　“呀！”艾玛被吓了一跳，突然蹦起来，直直的撞到他的怀里，惊慌的想要挣脱。

　　被戳到伤口，奈布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环住她的腰，“没事，是我。”

　　艾玛这才平静下来，转过身抬头看他，气的脸颊鼓起来，眼睛里还有点泪光闪烁。

　　“啊……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奈布急忙道歉，低头把唇印上她的脸颊，“放心吧，有我在就没事的。”

　　艾玛嘟着嘴巴，原本想装作生气的模样，可是眼角瞥到他胳膊上绑着的绷带以及一看就是刚被染上的红色，又立刻焦急起来，连忙拉着他往房间里走。

　　“包扎…”艾玛把他摁到床上，转身去找家中备着的医疗箱，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绷带。

　　伤口一看就是没有经过认真的包扎，伤口盘踞在胳膊上，狰狞的冲她张开血盆大口。

　　艾玛的手发着抖，还是认真的替他换药。原来她是完全不懂这些的，奈何每次奈布回来总是带着或大或小的伤口，久而久之她也就熟悉了。

　　是啊，每次都是这样。

　　奈布看着艾玛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他有些奇怪，直到冰凉的水珠滴到他手上，他才呆了一秒。

　　“怎么哭了？”奈布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她的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水，他无奈的把她的脸抬起来，“哭什么？”

　　“疼。”艾玛红着眼眶，看他的伤口。

　　她说话依旧很少，每次都是用一个词来代替，或许也和她从不出门，只和他说话有关。

　　“不疼的。”奈布轻而易举的理解了她的意思，宠溺的笑，“这点小伤，养两天就好了。”

　　艾玛的眼眶却变得更红，像白兔一样，她低下了头，半晌才闷闷的说，“奈布工作，我…是，没用。”

　　在想些什么啊…

　　“怎么会没用？”奈布另一只手把她扣到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头上，“饿狼”在外的恶名与威慑荡然无存，“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了。”

　　“外面……”

　　“外面没什么，想出去就出去，不想出去就乖乖在这等我，嗯？”

　　艾玛依旧不敢出门，甚至连外人都不敢见，那又如何呢？奈布抱紧了她，怀中人身上好闻的味道钻入鼻中，他闻不出来这是什么花，可他知道这是她的气味就足够了。

　　“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不用在意别的。”

　　“嗯……”艾玛也抱住他。

　　“好了，陪我睡一会好不好？”奈布揽着她往床上倒，“一直没有睡好。”

　　执行任务的夜晚总是最难捱的，一个人睡在不知何处，怀中只有冰冷的空气，不管黑夜白天，闭上眼睛却只有血色的天空与凄厉的诅咒。

　　“睡觉。”艾玛挣脱了他，起身去把卧室的窗帘拉住，明媚的阳光被阻挡在外面，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奈布被扑了个满怀，艾玛顺便把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谨慎的避开了他的伤口，头埋在他的颈窝，“晚安。”

　　奈布忍不住笑，“艾玛，现在才中午。”

　　“晚安！”艾玛的声音变得有些大，像是恼羞成怒，她搂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

　　“好吧，晚安。”奈布在她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抱着她同样闭上了眼睛，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艾玛最近经常在发呆，也会皱起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怎么，哪朵花出了问题？”奈布从背后抱住她，问。

　　艾玛从来不出门，连家里的佣人都没有见过她，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人在苦恼。奈布觉得能让她露出这幅表情的只有他和花。

　　艾玛的身体可见的抖了一下，愣了好半晌才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奈布捏着她的鼻子，坏心的戏弄她。

　　“没有！”艾玛被迫张嘴呼吸，吐出了两个字。

　　看着一张一合的殷红小嘴，奈布心里一动，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不多时，艾玛的手握成拳使劲的敲他的胸，奈布这才依依不舍的放过她，看着因为窒息而涨的通红的可爱的脸，奈布有些遗憾，“我已经松开你的鼻子了。”

　　艾玛瞪了他一眼，可惜水汪汪的眼眸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让奈布呼吸一滞。

　　佣兵该有的钢铁意志一旦遇到艾玛就无影无踪，奈布也不是当初美人在怀还手足无措的大男孩，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变成一个在某方面精通的男人。

　　他看了看天色，很好，傍晚时分。

　　奈布一把打横抱起艾玛，惹得她一声惊呼，急忙勾住他的脖子。

　　“晚饭吃了吗？”

　　“嗯。”

　　“那就好。”

　　（我觉得，还是不开假车为好）

　　被抱着去浴室洗漱的时候，艾玛由于体力耗尽而昏昏欲睡，只能随着奈布的指令抬手转身低头。

　　但是再浓的睡意都抵不过奈布的一句话。

　　“艾玛，明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奈布把水往她身上撩，冲掉了些黏腻的东西，突然想起来一样，对艾玛说。

　　“…出去？”

　　“嗯。”

　　艾玛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安地睁大了双眼，“可以，不，去吗？”

　　“不行哦。”奈布手划到腿间，“这一次很重要的……腿张开一点。”

　　她乖乖的把腿张开，任由奈布清理，一双眼睛定到了他身上，“可是……”

　　“乖，这是最后一次了，”奈布温柔的哄她。

　　知道她无法改变，艾玛失望的闭上了嘴，随便闭上了腿。

　　“……艾玛，我手还在里面。”

　　“……”

　　“你晚上不想睡了吗？”

　　“……”

　　“好吧。”

　　奈布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等会再洗澡好了。”

　　最后浴室被他们弄得到处都是水，明天佣人来了肯定要惊呼“我的上帝”之类的话。

　　但是现在他们也管不了了。

　　最后艾玛真的是精疲力尽的被抱到床上的，可尽管腰酸腿软到动一下都不可能，她还是揪着奈布的衣领。

　　奈布看了她半天，叹了口气，“其实是骗你的，今晚就该走了。”

　　“睡个好觉，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想起什么一样，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铺满了深蓝色的柔软的丝绒，上面静静地盛放着一个小巧的钻戒。

　　“明天看到会不会惊喜呢？”奈布把钻戒套到她的手指上，“这下彻底是我的了。”

　　“再见，我的太阳。”

　　他最后吻了吻她微微张开的唇，然后换好衣服，带上兜帽，把弯刀扣在身后，从窗户直接翻下去。

　　最后一次任务了，在这之后，他就可以留在这里永远的陪着艾玛了。

　　想到那样的未来，他的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艾玛从梦中惊醒，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的喘息。

　　她侧头看了看身边，冰冷的温度诉说着主人已离去多时的事实。

　　“……奈布？”她怔愣着。

　　没有人回答。

　　奈布没有从门外走过来，对她说“我在，叫我做什么。”

　　奈布去哪里了……？

是不是像梦里那些人一样离她远去了呢？

　　“奈布……”

　　她强撑着酸软的身体，翻身下床，撑着墙壁一点一点挪动着打开房门，外面只点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让房子看起来凄冷又诡异。

　　这样的场景，在梦里见过吗…？

　　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

　　艾玛逐渐睁大了眼，身体开始发抖，仿佛回到了这些天摆脱不掉的噩梦中，熊熊燃烧的大火，诡异尖锐的笑声，腥臭难闻的气味，冰冷森寒的机器……

　　“奈布，奈布…”

　　她无力的跪倒在地，双手抱紧自己企图保留着温度，可是没有用，她冷的瑟瑟发抖。

　　房间里环绕着她无助的哭泣，可这一次没有奈布来把她抱起来。

　　“你在哪？”

　　没有人回答她。

　　黑暗渐渐将她包围，艾玛失去了意识。

　　一双眼睛无声无息的睁开，依旧是没有一点杂质的翠绿，却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我怎么在这？”她捂着额头，“这是……”

　　温柔的灯光从身后没有关住的门中倾泻，艾玛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茫然，又厌烦。

　　“艾玛.萨贝达？”

　　“哼……”

　　奈布回来的时候，身上血迹斑斑。

　　或许是雇佣他的人觉得最后一次任务，需要榨干他身上的价值，这次的任务格外的难，如果不是拼着活下去的信念，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等到家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佣人等在大厅，心神不宁，一看到他的身影，立刻焦急的跑来，“萨贝达先生，夫人失踪了。”

　　……失踪？

　　“放在桌子上的饭一直没有被碰过，开始我以为是夫人没有胃口，可是连着好几天都是这样，等我觉得不太对静，去找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没有人。”

　　奈布的神色已经冷下来。

　　“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佣人皱起眉头，想了想，回到客厅拿了封信出来，“先生，这是这段时间收到的第二封信，第一封应该是给夫人的，但是它的收信人是艾玛.伍兹，这一封是给您的。”

　　奈布抿着唇，接过来直接撕开，是一封邀请函。

　　亲爱的奈布.萨贝达先生，

您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或许来到欧利蒂丝庄园，你可以找到些什么。我在这里恭候您的到来。

　　夜莺小姐

　　“新人？”奈布拎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看起来跟他岁数差不多，正在细细的擦着她的信号枪，见他来了，抬了抬眼皮，突然正色，“饿狼？”

　　佣兵“饿狼”的名头在军人之间都传开，永远把一双锐利的灰蓝色双眼藏在兜帽之下，身后带着一把锋利的弯刀，性情冷淡，杀死人来从不留情面。

　　玛尔塔神色惊疑不定，她希望是她猜错了。

　　“你好，奈布.萨贝达。”奈布朝她简单的点点头，路过了她，继续往里走，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

　　他也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在这里还是少惹是非为好，他只想找到他的艾玛。

　　这点想法很快被打破了，在他看到蹲在花丛中熟悉的身影的那一刻。

　　凑巧的是，她的头也转了过来，一双碧绿的眼睛弯成月牙，“艾米丽……？嗯？新人？”

　　和艾玛一模一样的脸，截然不同的神情。

　　尽凭这样，奈布还可以自欺欺人道或许艾玛有一个姐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艾玛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艾玛.伍兹。”

　　那只手上，和他手上一对的，小巧精致的戒指赫然在目。

　　“你好，我叫，奈布.萨贝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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