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积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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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圣诞节前一周，一号和二号又出现在同一个地点，这次是作战会议，讨论二号的干涉计划。

这次的场景非常简洁，按照一号的说法是——下一个场景还没弄完，所以先拿这个凑合一下。二号觉得干脆以后就一直用这个“凑合一下”的场景好了，简洁实用。

这次没有奇怪的地形，地面就只是没有任何纹路的平面，呈深灰色，头顶则是简单的环境光照明，就像被一个灯罩住一样，没有任何确定方向的光，或者说每个方向都有光，地面边界之上便全是柔和且明亮的白色。地面虽然很光滑，但却没有一个特定的光源可以反射，只是显得比原色更明亮了一点，远处的边缘可以看见明显的分界。

场景内的摆设也少的可怜，一个不大的圆桌，四张椅子，再加一扇立在一旁的门，便是所有了。

一号和二号面对面坐着，虽然还多出两个椅子，但人已经到齐了，剩下的椅子实际是用来放外套的，这里的气温还算温和，但外面已经是北方的冬天了，二号有点吃惊于那个看起来不靠谱的男人心思居然还算细腻。

一号拿起面前的半透明屏幕。

“这个就是你制定的计划吗？”

“嗯，上面有详细的信息，包括计划的详细流程、动机、所有收集来的证据和需要准备的材料等等。”

“哇哦，你这家伙真是严谨过头了唉……”中年男人伸手翻了翻内容，无论翻得多快都像是翻不到头似的，最后他看了一下这些文件的简略信息。“我的天！差不多一百多页？我要在这里看完吗？这个可能要花好几个钟唉。”

“嗯。”

“不会吧……”

“当然不需要，你现在只需要看一下我标注的地方就好了。”

二号说着便拿起自己面前一模一样的屏幕点了几下，对面的目录上出现了几个标注，看起来确实不是很多。

“如果你之后想看完也不是不可以。”

“额，不用了。这可是我引以为豪的后辈写出来的东西！我这个做前辈的会质疑吗？不如说我对你是完全的信任，你就放手做吧，不用管我！”

“那这些部分你先看一下吧，因为我对一些东西不是特别的了解，无法保证其中的正确性。”

“好吧。”一号有气无力的回应道，然后强迫自己埋头去看那些屏幕上的文字，活像一个被老师逼迫读书的学生。

二

幼年时的刘文华和父母一起住在吉林省的一个小城市，一个更加靠北的城市，为了简化称呼，接下来会用小男孩来表示幼年时的刘文华，父母也仅指代刘文华的父母。

小男孩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在当时都受过高等教育，同为外资企业的员工，家里的经济条件不错，而且从小就非常重视对小男孩的教育，所以他从小便拥有很好的教育资源。

小男孩非常聪明，本身就拥有很好的天赋，再加上父母的培养教育，他在同龄人中也显得出类拔萃。但也仅仅是聪明的孩子，其实和别人家条件接近的聪明孩子差不多，放到大范围来看，也是个很普通的孩子。

和许多人小时候一样，他也曾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不过这个概念也成为了他人生理念转变的重要因素。

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小男孩刚刚开始了解自己周遭的世界，他开始对很多东西产生好奇，同时也带来了许多问题。本来就比较胆小的他，开始害怕未知的东西，比如害怕黑暗里藏着什么，害怕床下会有什么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很普通的恐惧，大部分人或许都经历过，他也慢慢的克服了，但有一个东西却让他耿耿于怀。

小男孩生活在一个非常靠北的城市，冬天会下很大的雪，有时候积雪会达到成年人膝盖的高度，也就是和小男孩身高一半差不多。

雪下面是什么？好奇的小男孩不仅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从一开始的好奇，逐渐变成疑惑，慢慢的开始有点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样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于是便问了自己的爸爸，如果父亲可以告诉自己雪下是什么东西的话，或许自己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积雪下面是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小男孩的父亲对于这个问题有点惊讶，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决定和他说一个小故事，温馨而有趣的故事，一个关于圣诞老人的故事——

圣诞老人每年冬天的时候就会从自己的小屋里出来，带着一个大袋子的礼物，坐着他的驯鹿雪橇，去到世界的各个角落，给听话的小孩发送礼物。

但圣诞老人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所以他会用雪来掩盖自己的踪影。

当他即将到达一个地方时，那个地方就会开始下雪，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他的到来，为了看清夜路，他的雪橇上挂着一些小灯，不过在别人看来就像星星一般，即使靠的很近，也只会以为是一些明晃的彩灯。

圣诞老人带着礼物，悄悄的进入每个人的家中，不需要开门，他可以穿过任何墙壁或窗户，然后根据好孩子写的礼物清单，从他那个魔法的袋子中拿出对应的礼物放在他们的房间里。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礼物清单最好提前几天准备好，不然圣诞老人也会很为难的，虽然有魔法的袋子，但这样至少能够好找一点。

最后，圣诞老人会悄悄的离开，用雪来掩盖自己来过的痕迹。

所以说，如果问雪下面是什么的话，那当然是圣诞老人的足迹了，不过准确的说应该是驯鹿的脚印和雪橇的痕迹。

小男孩在那一年的圣诞节，成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礼物。

不过这个谎言毕竟是谎言，虽然美好，但如果被戳破了，还是会有无法预料的结果。就在下一年，这个谎言败露了。

下一年的圣诞节前，小男孩的父母正好外地出差，没有看到小男孩写的礼物单，但他们还是买回了一个礼物，只不过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为什么没有收到正确的礼物？是因为自己表现的不够好，还是圣诞老人不小心搞错了？心里的疑问慢慢浮现了出来，小男孩去问了很多人关于圣诞老人的事情，但每个人似乎都有不同的答案，难道这不是一个有正确答案的东西吗？小男孩不仅陷入了迷惑。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圣诞老人不存在的话，那么积雪下面究竟是什么呢？

加深的疑惑和与之一同出现恐惧驱使他不停的寻找答案，他将从每个人那里得到的回答汇集起来，翻阅书籍，查找资料，即使没有认识很多字，但还是固执的寻找着。

这段时间里，他对雪产生了严重的恐慌，正好是学习放寒假的时间，因为这件事情小男孩半个月都没有出门。他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其中的缘由，只是经常假装生病而躲开出门的情况，为了打消父母的怀疑，他还伪造生病的事实。

与其说是伪造，不如说他真的用某种方法让自己生病了，那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感冒，父母也会去帮他买药，还提醒他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

那段时间他不仅是在努力的寻找问题的答案，还产生了许多与以往不一样的想法，对真相的渴求，对未知的执念。

虽然这些想法开始还很细微，但发展到现在已经有点麻烦了。

之后他花了一段时间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无论是关于雪的还是关于圣诞老人的，甚至明白了自己父母的谎言和他们说谎的原因。这时开始，寻找未知的答案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也让他变得固执了起来。

以此为原点，小男孩逐渐成为了现在的样子，也就是现在的刘文华。

三

一号阅读了关于这篇刘文华的心理分析，这是属于计划动机的一部分。

“这个故事真是很有趣唉，还有心理描写，不过这个缘由太奇怪了吧，这样的话，圣诞老人还真是罪孽深重呢。”他笑着说。

“嗯，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孩子天真的想法，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是真实存在的恐惧，恐惧在任何时候都是对人格最强烈的塑型剂。”二号平静的说，“天生的强烈好奇心也是恐惧的重要形成原因。”

“可是，对雪的恐惧吗？这种感觉我有点无法理解。”

“其实就像深海恐惧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

“嗯，有道理。”

“长官也有强烈的恐高症吧？”

“对，这倒是没错。”

“恐惧这个东西总是因人而异的。”

“所以这个故事，是真的吗。”他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全是我编的。”

“你可以出道写小说了喂！我真是没发现你居然还有这方面的才能，你真是个值得期待的后辈啊！”

“不是凭空编造的，有很多的事实依据。”二号还是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情感的说道。“比如他写的一篇关于圣诞节的作文，因为获得了市级的奖所以有保存下来，估计他们都觉得这不过是个有趣的奇幻故事，不过我觉得他本人并不是这么想的。后面有作文的附件。”

二号说着将附件标注出来。

“还有就是比较容易查询的航班信息和职业信息，药物的发票，然后通过各种各样的信息推断出来。”

一号稍微翻了一下那篇小学时期刘文华写的作文，虽然字句看起来有点稚嫩，不过确实声情并茂的描述了关于圣诞老人的故事，比心理分析里写的还要详细。

“这家伙，真的是个天才唉，脑袋真是好使，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作家或写手唉。上能搞科研，下能写故事，有点东西。”

“现在的他没法写出这样的东西了。”二号这么说。

那篇文章只是刘文华当初的影子罢了。他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也不算很特殊的变化，或许是他的人生注定会有这样的改变，又或许只是一个偶然，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他说不定现在会是一个更普通的人。

二号无法肯定的说，这对于刘文华是否是一个好的变化，或许，这并不是一个那么温馨有趣的故事吧。

“话说你确定这个事件是原点吗？他才小学唉，这么小就可以理解这些东西吗？这家伙从这么小就这副模样了吗？”一号问。

“我也有怀疑过，本来我以为是高中时候的那次杀人事件，又或者初中时他舅舅进入邪教的事情。但并不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这样了，虽然小学是有点不可思议，可能他就是比较特殊吧。”

“他的人生看来很有趣啊，下次说给我听听！”

“嗯。”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扮演圣诞老人？”一号没有往下仔细看，不过他从文字的粗略内容可以看出一点信息。

“没错，我需要扮演一个圣诞老人，然后假装巧合的送给他当时他希望得到的圣诞礼物。”二号明白对方应该不想继续看完那堆东西了，不过这也是意料之内的情况，他决定大致的概括一下。“我想要捏造一个奇迹，用虚假的东西创造一个真实的奇迹。如果可能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修复刘文华过于固执的性格。以他现在接触到的程度，让他放手应该不是很难。”

“嗯，很有趣！”中年男人沉默下来思考了一会，又接着说。“那你需要什么？需要我给你搞几头驯鹿吗？虽然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的，给我两三天去抓几只回来，顺便弄几个脑电波稳定器，这样可以很快的驯服他们。”

“不，我只需要一个三轮的摩托车，可以用来在雪上行驶，还能载一个大点的袋子，服装我可以自己准备？”

“啊？你是想要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圣诞老人吗？”

“差不多，一个更加真实的圣诞老人，最好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假扮的。”

“我看好你。”一号两眼放光的盯着他。“就按你的想法来做吧。”

“然后还需要一个东西，特定的礼物，剩下的你看我给的清单吧。”

“嗯，话说这个特定的礼物，就是刘文华当时想要的礼物到底是什么，这个你也知道吗？”他一面说一面滑动屏幕，想要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为了搞清楚这个我花了点时间。”二号说，他想出这个答案确实浪费了很长时间，直到他找到当年电视播放的电视节目，发现了需要的线索，然后通过许多的证据和推论他才最终确认下来。“一个玩具，当时很火的一个动画片里的角色，在当时电视上也一直放着这个玩具的广告。”

那个时候，刘文华也是一个会喜欢这些东西的普通孩子。

对面的男人也刚好翻到了图片，一个白色的毛绒玩具，大概是猫一样的生物。

“这个玩偶现在没法买到，前辈可以弄到吗？”二号补充说道。

“当然可以！”对方一脸自信。“你以为我是谁，如果实在弄不到，我自己做一个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