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拨开一片片树枝和草丛,也不顾手臂是否被划出了伤痕。前方似有点点亮光,我害怕惊扰到对方,便先躲在一棵树后观望。
她就坐在悬崖的边缘上,却似乎毫不害怕,反而看起来怡然自得。
歌声很轻,但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反而足够清晰。更奇特的是,明明没有灯照,她身上却有着一层薄薄的亮光,好像群星把自身的光芒都投射到她身上一般。
我屏住呼吸,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奇妙的景象。
我终于想起了在哪里听过这首歌谣。
在我的幼儿时期,母亲也对我哼唱过同样的曲子。那画面曾因为太过久远而变得模糊不清,如今却不知为何再次涌上我的心头。
我的双脚不自觉地开始移动,前方的景象似乎有着某种强烈的吸引力,我想亲手触摸那美丽的人。
“啊。”或许是天色太暗,或许是没有留神,我好像踩到了某处边缘。
我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失去平衡,顺势就要跌落悬崖。
画面似乎在那一刹那停止了,皎洁的月光,参差不齐的古树,歌声悠扬的少女,所有事物巨细无遗地出现在我的眼中。我听说人在死前的一瞬会感觉到时间被拉长,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我要死了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但我并没有继续下坠,冥冥中好像有人拉住了我的手。那力量不大但却十分牢靠,从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唤醒了我。
“你还好吧?”是小珏把我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呼呼——”我赶紧喘了几口气,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
“你也太不小心了,我再晚一步你就没命了。”
“呼——谢谢。”我冲她表示感谢。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静谧的树林中回响。
“你怎么了。”小珏惊愕地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我现在感觉很棒。”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大概是以为我脑袋出了问题吧。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她没有回答,却突然拉起了我的手。
“来,带你去个地方。”
还没等我同意,她就拽着我自顾自地往前走。我注意到她好像连鞋子也没有穿,就这样光脚走着。不过她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意。
走了一会后,我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她却好像驾轻就熟似的,像只灵活的小鹿在丛林间穿梭。
“到了。”她停下了脚步。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夏夜花海。无数白色的小小花朵拥簇在一起,在月光下吐露着芬芳。夜风拂过,花朵们枝摇叶颤,让人不禁心神荡漾。
更令我惊讶的是,这片地方似乎还没有人来过,也就是说它还仍保留着最原始、最自然的状态,这在如今可是相当罕见。
“真美。”我不由得发出赞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珏皱起眉头,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它就在这里,不是我发现的。”她顺势躺在了花海上。
我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了下来。
天上群星璀璨,好似在黑色幕布上闪耀的钻石。有几颗星星格外的耀眼:西边银白色的织女星与东边的天津四、东南方的牛郎星构成了极妙的几何图形,那就是有名的夏季大三角。整条银河从中间流过,从这个角度看,星空好像另一片海洋,地面则变成了天空。
我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城市能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吗。”小珏突然发问道。
“不,从未有过。”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究竟有多久没有仰望过头顶的星空了?
在城市里,所有人都忙于眼前的事物,好也罢,坏也罢。当一个目标完成后又急急忙忙寻找下一个目标,生活似乎就是在不停地忙碌奔波。在这种环境下,就算天上的星星都消失了,大家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吧。
我突然记起了小时候初次仰望星空的那种感觉。那种浩渺、宏大的景象超越了世间的一切。我感到自身是如此渺小,不,也许整个人类群体也不过是沧海一粟。那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孤独。
但那确实是一段快乐的回忆,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她好奇地问。
“没什么。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
“你说,天上的星星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呢。”她就靠在我的左侧,侧脸的轮廓显得楚楚动人。
“不知道。他们中有的离我们实在太过遥远了,那已经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遥远了”
“有多远呢?”她就像一只被好奇心驱使的小猫,不停地在发问。
“等我们的光传到哪里的时候,说不定我们、甚至整个人类群体都早已消亡了。”
“啊。”她惊叫了一声,突然坐起身来。“那牛郎和织女该怎么办呢?他们一年只能见一次,若是相隔这么遥远,岂不是时间都花在路上了?”
我看向她的双眼,那乌黑的眼珠透露着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想打击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许他们有任意门之类的道具吧。”
“‘任意门’?那是什么?”
“嗯,就是……”我似乎给自己下了套,“总之,随着科技发展,交通会变得更发达的。说不定以后去别的星球也会很轻松的。”
“是吗?”她的双眼突然放光,“真好啊,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那。”
“想去就去呗。”我随口说。
“没那么容易的。”她双手环抱着膝盖,情绪似乎又变得低落起来。
忽然间,一条细细长长的银光划破夜空,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我揉了揉眼睛,紧接着是更多的银光一闪而过。
“快看啊,是流星。”她似乎又恢复了精神,用手拉着我的肩膀。
我仰着头,无数闪着白光的球体拖着长长的尾巴飞速经过我们的头顶,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却又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许愿快许愿。”她兴奋地就像个小孩子。她双手合十,正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
我闭上眼,想象着那些来自太空的球体。那些坚固的火球正拼命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只为了给我们这些观众留下转瞬即逝的美丽。
我们究竟在为什么而活呢?
“你许了什么愿望?”睁开眼后,她好奇地向我打探。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我回答道。
坐在回去的车里,我接二连三的打着哈欠。
“嘉明,你怎么了,难道是昨晚没睡好吗?”看到我这副模样,安宏转过头问。
“没办法啊,昨晚一直有打雷的声音,怎么睡也睡不着。”我开玩笑地揉了揉眼睛说。
“哦?”安宏摸了摸脑袋,“我好像没听见啊,昨晚下雨了吗?”
“笨蛋,这都听不懂吗?是说你打呼打得太响了!”许青青嘲笑道。
“怎么可能,我在家可是从来不打呼。”
这两人在一起的话大概永远都不会安静的时刻。我闭上眼睛回忆昨晚的情景,小珏身上的淡淡香味似乎残留着。
对于这位谜一样的少女我越发地感到好奇,但同时也不想刨根问底地探寻。我想保留一份神秘感,有距离才能产生美。
回到家里时已经接近中午,我推开木门,却看见鞋柜旁边放着一双陌生的女式凉鞋。
我放下背包,往放假里面走,只见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碎花长裙,头发盘在脑后,一日既往的高雅而难以接近。
“嘉明,你回来啦。”一旁的外婆开口道。
那背影回过头望着我,那视线带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妈。”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母亲站起身朝我走来,她用冷漠的眼光看着我,而我却不敢直视她。
我的心脏在“砰砰”狂跳不止,我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做错了事正等着大人责骂。
“现在,”母亲缓缓开口,声音听上去不带任何感情。“解释一下你休学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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