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怀疑

“事情是这样的——我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但就像二位所知道的那样，祖父大人是在六个月以前去世。”

琪拉了然地点了点头，但莉娅却偏着头，似乎不太理解。

“莉娅她六个月前，嗯，不在旧城。”琪拉说道。

“这样......总之，琪拉小姐，祖父大人逝去的时候，父亲，仆人们，还有两位兄长都从外地赶了回来......每个人都非常悲痛，父亲大人的悲痛尤为剧烈，有一次我听见他在房间里痛苦的吼叫声，这之后，每次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色都很苍白......”

维娜有些颇为痛苦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从她的表情看来，她是真的非常担心自己的父亲。

“然后还有，就是他最近不仅变得沉默寡言，并且一言不合就会发怒......并且，饭量也变得大了很多。现在他偏爱煎得很嫩的肉食，每餐都要吃掉两倍于通常大小的牛排......”

莉娅凝神倾听着。说实在的，这些变化虽然奇怪，却并不那么特别让人感到怀疑。父亲对于孩子的重要性往往远比其他人想的更重要，在自己最为重要的人去世后，性格大变，甚至于生活习惯整个发生改变的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所以她只是保持着安静继续听下去。

“然后，这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真正开始怀疑我的父亲。”维娜低声说道，她的神色中染上了极端的愁苦。“请相信我，我真的从未想过我的父亲会作恶......母亲大人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父亲对我的爱，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保留的，他将那份剩余的对母亲倾注的爱同样毫无保留地放在了我身上......所以我几乎始终都相信着他，相信着他始终都那么正义，任何人都不可能令他的思想发生改变。”

莉娅坐在旁侧静静倾听，事实上她不太相信有什么“始终正义”的存在，但此刻她权当没有听见地连连点头。

“但是最近父亲的性格全然改变了。”维娜.克索斯用力握住牛奶杯的柄，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他开始很凶狠的呵斥和殴打仆人，您知道我的家庭很少雇佣新的仆人，仆人都至少在家中服侍了十几年，有些从我出生前就在家中服侍了......”

——我不知道，莉娅在心中暗中吐槽，不过表面上她仍旧不断颔首，“我相信是的。”

“您真应该认识一下他们，因为他们每个都是温柔的人。比如索菲娅女士，我家的女仆长......”维娜小姐不知不觉地就说得离了题，莉娅不禁感到有些困倦了，但仍旧强撑着精神继续听下去，一方面是因为眼前的女孩子十足可爱，令人很难拒绝，另一方面，一位大小姐在金钱上总不会短缺的，而碰巧，莉娅小姐也不是那么德行高洁，视金钱如粪土的女孩子。

“啊，抱歉，我说的太多了......”在莉娅开始怀念起卧室里那个塞满了鸭绒的床垫的时候，维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离题万里的事实，连忙向莉娅道歉。“但是那天——嗯，一个星期前，我听见他高声斥责索菲娅女士的声音，原因只是女士在为他送早茶的时候没有敲门。我的父亲有一个怪癖，他每天都要饮用加入了方糖和藏红花的早茶，从我出生起就是这样了......索菲娅女士也并不是每次都会敲门，但只有这一次他这样发怒。”

“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维娜小姐。”莉娅说道，“也许他正在做出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比如说，嗯，是否帮助拓殖区政府造一栋新大楼。”

她的头脑里想着那些金融家和实业家们会做些什么，最终说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宏大的困扰，但显然维娜并没有特别接受这种解释。

“爷爷去世以前，父亲也经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思考。”维娜说道，“但是，父亲从来没有对我凶过......可是，当我为索菲娅女士辩解的时候，他不光是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甚至还大声吼叫着让我‘滚出去’......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了，过去他从来不是这样的......”

——只有像这样子的，温室里的花朵，才会对区区的一句“滚出去”反应如此激烈吧？那在因穷困而耽于劳作的工人与自耕农之中，甚至都温和到不像是一句骂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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