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与猫

十一点整，时策低着头离开学校。

学校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看着水泥地上自己一步步延伸的影子，他感到有一些孤独。但他很快笑了笑，又在妄自菲薄了，明明教学楼北边还有供住校生居住的宿舍，自己怎么说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离校的嘛！

想着想着，时策抬起头，看见天空上的半轮月亮，跟随他的脚步一起在云层中，上弦月？时策疑惑了一瞬，继而恍然大悟，今年的中秋来得非常迟，因而国庆的假期还会比平常多一天，想到这儿，时策仿佛全身轻松了许多。

走出校门，学校周边的街道还有几家店铺和街边摊在营业。

“请给我一份八宝粥，打包，谢谢。”时策走到一辆甜品车前，对店主说道。

“好嘞！6块！”即使一天即将结束，甜品车老板依然洋溢热情，娴熟地将热气腾腾的粥装进塑料碗中。

“哟！策哥！好香啊！没吃晚饭？”

许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时策身后，满脸红光地拍他的肩膀。

“明天当早饭吃。”时策头也不回地答，并格开许意的手。

“一起回家嘛！来来来，我请你！”

许意掏出手机准备扫付款码，但时策抢先一步。

“谢谢你的好意，明天见。”

说完，时策接过刚出炉的八宝粥放进包里，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许意从身后赶忙追了上来，想要搭时策的肩，却被时策扭开。

“哎呦！策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许意问道。

时策面无表情地反问：“为什么要跟着我，你家不在这边吧？”

“唉！兄弟也是身不由己啊！”许意挠了挠头，像是辅助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卖掉了ADC，“我知道你不情愿跑3000，但我们班是文科班，男生真的不够……”

“好了好了！我根本没生气！这两天我会好好练习的！”

“成了！给劲给劲！”许意恢复了笑容，又试图把手搭在时策肩上，即使他的身高比时策矮一点点。

可时策却依旧眉头紧锁，心潮起伏。

从一开始，他就不愿当四班的班长。

在文科班中，四班是群英荟萃的重点班，时策在班上的成绩只能位居中游，自己本身又没有特别突出的学科，不论是否服众，时策自己都为自己霸占班长头衔感到惭愧。

如果论偏差值，许意的各项能力才是同班同学中的天花板，就像《多啦X梦》里的出木杉，怎么说都应该比时策更适合当班长。然而叶奶奶选班长时并不看能力，甚至不用竞选，而是采用了奇葩的“抓阄制”——

“既然大家一开始都不熟悉，即使自主竞选也会有失公平，那么，老师我决定采用最公平公开的方式——好嘞……时笨！时笨同学！从今天起，你就是高二（4）班的代~理~班~长！”

叶奶奶那主持综艺节目感十足的发言让时策至今记忆犹新。

时策从没当班干部，也不大擅长组织和参与集体活动，甚至从开学到现在，他连班委会成员的名字都没记全。开学一个月来，他只好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每一件班级事务，以免让班集体失望。

但叶奶奶这个星期被派到外省交流学习去了，而就在昨天，凌晨零点还呆在教学楼里的教导主任又在四班教室附近目击了一对半夜不回家还忙着吵架的小情侣……

据说那两个人被教导主任喝住后，像小偷一样慌不择路，靠翻墙逃出了学校，这便是四班的“早恋毛贼”事件。

“策哥，教导主任看到的那两个同学真的是我们班的人吗？”

“不知道，但教导主任觉得是。”

“说的也是……没有人无聊到大晚上还跑到别的班教室吧？”

“那你为什么要无聊到跟着我回家？”

“……”

不知不觉，许意竟跟在时策身后走了七八分钟，这让时策十分不适，他从来不和别人一起结伴回家。

短暂的尴尬后，许意继续兴致盎然对时策问：“如果他真在我们班，那你觉得是谁？”

“不知道。”

“知道‘早恋毛贼’是谁之后，你会怎么跟他们说？”

“不知道。”

“叶老师没有嘱咐你怎么处理吗？”

“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讨论这个？难道你就是其中的男的？”

“不是不是！你如果不喜欢那咱就换一个话题吧，说到运动会，听说有个体育生上星期插到了隔壁班……”

许意如打开话匣子了一般对着时策一路上说个不停，让时策头疼不已。

时策的家离学校不远，没过多久二人便走进了一个老社区，社区入口处蔓延着一段满是水泥裂纹的台阶，台阶的尽头生着一棵须根遍布的大榕树，并立着昏黄的路灯，斑驳的树影被星星点点的光幕染成了一片锈褐。

“这里环境不错啊！宁静的氛围。”许意轻声赞叹着，“你搬家了吗？”

“一直住这里。”时策冷冷地回答。

榕树下，有三个流里流气的少年聚在一块嬉戏。

许意悄悄指着他们，假装惊恐地说：“不良少年！不会被打劫吧？”

“他们只是初中生，刚上完网回来的，无视就好。”时策见怪不怪地答道。

可当他们经过那三个少年身边时，一个声音他们中间传来。

“喵呜——”

两人回头一看，灯光与树影的交错间，躺着一只猫。

那只猫只有巴掌大小，浑身的黑毛在昏黄的灯光下反而显得很明亮，它的眼睛黯淡无神，右后腿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看上去是受伤了。

三个少年坏笑着，两个人拿着小石子朝它的背上砸，剩下一个则试图用打火机烧它的尾巴。

“喵呜～”小猫又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

许意见状，正义感油然而生，冲到三个少年身旁怒吼道：“喂，你们在干什么！住手！”

然而那三个少年白了许意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折磨小猫。

“我叫你们住手！不然……”许意见他们无动于衷，气得撸起袖子。

可那三个少年依旧是头也不回。小猫已经奄奄一息。

许意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底气同时教训三人，除非己方有个帮手——

他回头想叫时策，可时策却早已不知从哪儿捡来了几块板砖，朝那三个少年的方向走去。

“哇！兄弟！别搞事啊，搞不好要……”

但话音未落，时策就丢出了一块板砖——那板砖在地上弹了几个跟头，差一点就砸中那只小猫的脑袋。

“可惜，没中，你让开点。”时策皱起眉头嘟囔着，举起第二块板砖。

“喂！你又在干什么！”许意吓得赶紧拦在时策面前，却被一把推开。

“野猫泛滥会危害社区的生态环境。”时策用冷冰冰地一边解释，一边把第二块板砖丢出。

“喵呜！”

板砖从小猫的头顶削过，把它吓得缩成一团。

许意已由震惊转为愤怒，冲过去揪起时策的衣领大吼：“你还有没有人性！它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但时策并没有搭理许意，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路灯的灯光——

“看。”

许意回头一看，那三个少年竟也呆呆地望着时策，露出扫兴的表情。

接着，他们一个个说着“没意思”，便怏怏地走了。

时策看着他们走远后才松了口气，拨开许意的手，走到小猫身前，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进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轻地扶摸着小猫的后背，低声说道。

许意这才恍然大悟：“可以啊策哥！欲擒故纵！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不，刚才我是真的想砸死它。”时策淡定地回答。

“那你准备把它怎么样？自己养还是送人？”

“看怎么烹调会比较好吃。”时策抬起头，再一次望着云影间朦胧的月光，对许意说道：“时间不早了，运动会的事情就讨论到这里，你该回去了。”

“好好好！小的这就回去！”许意浮夸地拉了拉书包的肩带，“明天见！我陪你一起练3000米！还有，我明天会把你智救流浪猫的事迹向全班女生宣传的！”

“如果你明天说了，就和你绝交。”

时策目送他走下社区的台阶，然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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