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

“还有那守夜人去里面查看，你怎么没被发现？你是如何躲过的？”

“是有一阵动静，我以为我要完蛋了……过了一会儿又没了。”

小帽子目瞪口呆，片刻才蹦出一句话：“不敢相信……你肯定有上帝的庇护！只有这样才能说得清！”

“不是上帝，只是我运气好……”伊瑟看了看到手的东西。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们差点完蛋……”小帽子一把将伊瑟手上的东西抢了过来。

“喂！要带给痞老板的！”

“你傻啊，要是更值钱的东西，咱们可以自己卖了，既然顾客许诺大价钱，那么这一定是个价值不菲的玩意，我们可以去当铺问问……”

“不了，我只想立刻平安的拿到这份钱。”

小帽子看着伊瑟坚决的样子，只好说道：“好吧，你偷来的你做主。”

走在回恶人窝的路上。

伊瑟忽然问道：“你前面说你在鱼店干活，那你有没有……”

“有没有见过你那个卖花搭档？”小帽子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嗯，你有见过他拿着一本书，或者卖了换鱼……或者……什么的。”

“没有，我见到什么书。话说卖花的人拿着一本书，想想就很滑稽啊！不是吗？”

小帽子哈哈大笑起来，但伊瑟的脸色却变成一副尴尬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就是来求老板给他一些鱼鳔，然后老板就给她了，反正是没人会要的鱼内脏。”

“鱼鳔？那是什么？能干什么？能吃吗？”

“不知道，就跟泡泡一样，我认为没人会吃那种恶心东西……”

伊瑟陷入了疑惑，闲聊间，痞老板出现在前方，正和两个男人交谈，那两个男人想必就是委托人了。

“再耐心等待会儿，两位客人，不要心急，我的宝贝学徒马上就带来你们想要的啦。”

“不是我们要急！真是的，是我们不能呆太久啊，我们还要做生意，王都暂时做不成生意了，我们还得赶快去别的城邦看看，我们的商品虽然不像蔬菜和肉，但也是有保质期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伊瑟耳中，犹如毒蛇咬住喉咙，伊瑟只感到双腿打颤。

“啊！爵士，你终于来了！东西带来了吗？……你站那么远干什么？”痞老板的笑容渐渐变成疑惑，他也察觉伊瑟神情不对。

“哟，哟，哟！我没看错吧，真是巧，过了两个多月，丢掉的商品竟然自己走回来了？还带回我们被扣下的东西。”痞老板身旁的两人推开痞老板，“不会忘了你的主人吧？不会躲进这个城墙中就觉得自己自由了吧？你们可是属于我的啊。”

是那两个黑衣人。

伊瑟脸色煞白，牙齿打颤，全身哆嗦，记忆里恐怖的画面快速浮现。

“抓住他！”两个黑衣人立马冲了过来。

伊瑟也迅速转身逃跑。

小帽子眼疾手快，不经意一伸脚，绊倒了黑衣人。

漆黑空无一人的城镇街道，三人上演着的追逐的戏码，只凭借着月光，视野受限，平日的小巷好像变得蜿蜒盘旋，好在伊瑟更加熟悉这里。

“喂！小鬼！站住！把我的东西给我！”

几番来回折返，伊瑟甩出两名黑衣人一些距离，藏进黑暗之中。

“藏到哪里才不会被发现？”伊瑟快速思考着脱身的办法，“瓦棚？不行不行！不能回到瓦棚那儿，会牵连到薇薇安！她跑不快，肯定会被追上……卫兵也在寻找我们……”伊瑟拼命的想着，“去街上。对！去街上！”

刚从黑暗中现身的伊瑟听到了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伊瑟？”薇薇安抱着手摇风琴，意想不到的出现在一旁，而黑衣人也发现了他们。

“薇薇安？快跑！跑起来！”伊瑟追上前去，拽起薇薇安的手，奔跑起来。

那一拉扯，简易的风琴掉在地上，一下摔得粉碎。

“……摇琴！”

“不要管那个了！你为什么在这？！”

“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出来……想找你……”短暂的奔跑，薇薇安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喘吁吁。

“是那两个家伙！那两个黑衣人……”

“怎么可能？我们应该去卫兵那！”

“不行！不能去卫兵那！”伊瑟突然大吼，抓着，那切身的强烈抗拒清晰地传递给薇薇安。

“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能！对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应该靠自己才对！不是吗？”

深夜中，伊瑟和薇薇安躲藏在不易发现的垃圾堆中，一大群卫兵出现在这片区域，四处搜寻什么。

“还好，他们看来没有追上……我想我们暂时逃脱了。”伊瑟站在巷口垃圾堆旁观望。

“……街上好多卫兵，他们是在抓那两个人吗？”

“我想不是。”

“伊瑟，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吗？你最近每晚……都这么晚回来……还有你不让找卫兵……你还是没听我的，加入了恶人窝那些孩子吗？”薇薇安看着伊瑟的背影，那背影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陌生。

“我都是为了你。”伊瑟没正面回答，也没回过身看她，但薇薇安还是明白了一切。

血脉喷张的紧张感逐渐褪去，一股刺痛感突然从薇薇安脚底传来。

“啊……好疼。”身后薇薇安发出了声音，这时伊瑟才回过头，从惊魂的逃亡过程中回来，他发现薇薇安脸和手臂上满是擦伤，本不是很完好的衣服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撕烂。

在薇薇安的脚底，除了被磨得绽开的伤口，还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扎在脚心。

“忍一下，不要叫出声……”

薇薇安点点头，咬住了衣袖，伊瑟揪心地拔出它，很小的钉子，却也有两厘米长。

“还好，伤口不大……等等，如果我没记错，小帽子他会经过这条路……”

藏在黑暗和恶臭当中不知过了多久，每一秒都异常的煎熬。这时，伊瑟终于喜出望外地听到一阵勤快的脚步声，无数次紧张的偷窃经历让他清楚的记下，这就是小帽子的脚步声。

一个男孩正朝这边走来，当他到达伊瑟所在的缝隙时，伊瑟一把把他拽了进来。

“唔！？”

“是我！爵士，小帽子，别出声。”

“爵士？太好了你没被抓住！那两个是什么人？痞老板派恶人窝的孩子在找你。”

此时的天空晨光熹微，已微露出微白，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他们就是曾经抓住我们的奴隶商人，是非常残忍的家伙。她的脚受伤了，我不能去街上，也不能回恶人窝，我需要一个新的藏身之处，我和薇薇安不能被他们发现，你能帮我吗？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很多钱！”

“包在我身上，正好你可以到我在鱼摊住的地方，虽然也很破，但是可以将就一下。只是钱的话……我也没有。”

“爵士？伊瑟？这是怎么回事？”

“我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用来当做偷东西时的伪装。”

“原来你叫伊瑟！你就是薇薇安吗？我听伊瑟老讲到你，他唯一的朋友。”小帽子摘掉帽子，做出一个笨拙的摘帽礼。

时间不容许他们闲聊，伊瑟打断了他：“可是你怎么办？痞老板是要让你抓我回去吧？”

“谁管他，这是渔港怎么办？我和鱼店的店长说好了，他会明天让我乘他的马车去港口。你们要不也去？去了那边，就没人能找到你们了。”小帽子戴起帽子。

“现在看来不可能，你先去吧。”伊瑟看着薇薇安疼的冒着冷汗的憔悴样子，拒绝了他。

“你可以先别这么快做决定，去渔港的马车有的是，你之后再来也没问题。总之先去我那边躲躲，没错吧？”

薇薇安一瘸一拐，举步维艰，伊瑟小心搀扶着她。

“欢迎来到我的陋居，请不要客气。”小帽子开着玩笑，伊瑟和薇薇安却笑不出来，赶快找了个尚算干净的地方，让薇薇安躺了下来，“那就保重了，我要去港口了，以后恐怕再难相见了。对了！如果你要找正经的活干，可以去摆脱鱼摊的老板，他可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了，一路保重，我的朋友。”

“最后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罗伯特。”

“是个好名字，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我也是记住你们了，伊瑟和薇薇安。”随后罗伯特做了一个标准的摘帽礼，扣上帽子离去。

“……接下来一阵子恐怕不能卖花了。”薇薇安微笑着说。

“没事，由我来照顾你，就像你为我做的，几天你的脚就会好起来。”伊瑟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躲在这个狭小空间，足不出户。薇薇安脚下的擦伤似乎有好转迹象，可那被钉子扎过的伤口，却迟迟没有愈合，身体也每况愈下，并发着低烧。

“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有那么小的伤口，为什么一直不好？”伊瑟看着她脚上的伤口不知所措。

“好冷……”薇薇安发着微弱的声音。

“我去找医师。”

“……会被发现的……”

“几天过去了，应该没有问题。”

伊瑟动身来到城中唯一一名医师这儿。

“我知道那种症状，没什么救的办法，想救她的话就要去找治疗师，100银币，就可以请人家施法了，但是我想你也没有那么多钱吧？有钱的人都不得病，这就是穷人病。”医师嘟着嘴说道。

“先生，你能做些什么吗？”

“我只能为他做洗礼，但这对她没有一点帮助，我刚才说的是唯一办法，你需要很多钱。”

“我明白了，打扰了，先生。”伊瑟话音未落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来到恶人窝。

“你消失了几天，回来就是为了借钱？我们怎么知道你拿了钱不会再次消失？倒是我们找谁要去？”伊瑟求遍了恶人窝的每一个人孩子，他们都是相似的回答。

“我们要是有钱，就立刻花掉啦。”一个孩子说道。

“你这家伙不是很厉害吗？发挥你的绝学不就好了？”一个孩子狐疑地看着我，其他人哄堂大笑。

又一天无功而返，开始本想重操旧业的伊瑟打消了这个念头，本身游刃有余的他此刻显得蹑手蹑脚，他害怕自己出现任何失误，被卫兵抓住，吊死在广场上，薇薇安也会孤零零的死在那个地方，没有人知道。

码头烈阳下，伊瑟搬着重重的货物，按照小帽子说的，他找来了这份工作，在码头上帮渔船卸货，除他之外的劳力全是壮汉。

一天的劳累过后，伊瑟满头大汗，全身皮肤发红，疲惫地靠在货箱上，年迈的鱼摊老板走了过来。

“我也真是喝醉了，听了小帽子的话，竟雇佣了这么瘦小的孩子。看得出你有难处，今天也干的不错，给你，今天的工钱，75铜板。”

“这还远远不够！”伊瑟接过钱攥在手心，狠狠说道。

“啊？”鱼摊老板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这样太慢了！该死！为了这几枚硬币我又浪费了一天！我真蠢！”伊瑟拖着沉重的身子头也不回的走掉。

伊瑟一遍又一遍清点浑身上下所有的金钱，盼望着自己漏数了几枚，然而数来数去，那个数字还是没变，37枚银币。

“接到的，偷来的，卖掉的，还差63枚银币，还有一个可以卖……”伊瑟看向那个刻着眼睛的吊牌，那是从卫兵那冒险偷来，属于黑衣人的东西。“本身要用它换20枚银币给薇薇安买鞋，到头来却害了她，不，要是更早的时候，我不去想什么可笑的梦想，不去买风琴而是买了鞋子……”

完全灰色调的当铺，上方贴着一张大大的羊皮卷，写着王都的律法，整个店铺除了老板没有其他人，寂静而又压抑。

高高柜台上的店主只看了一眼就把东西扔还给伊瑟，“小鬼，我是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但是我们店是不会收的。”

“怎么可以……这是魔法物品！值很多钱的！我知道！”

“小鬼。”店主打断他，“这是一个专门制作的魔法物品，用来催眠别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换句话说，这是那些奴隶贩子才会买的东西，你快走吧！趁我还没叫卫兵！”

“可是这也是魔法道具啊，一定也值点钱……”

“要我说几遍！天哪，我都有点头晕了，一定是它的魔法，把那该死的玩意离我远点！我要叫人来了！”眼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从后台出来，伊瑟垂头丧气地离开。

不知不觉伊瑟已经回到瓦棚，伫立在外面，不敢进去，他幻想着薇薇安已经凭借自己的身体恢复痊愈，然而来到她面前，薇薇安却显得更加憔悴和虚弱。

薇薇安面目狰狞，牙关紧闭，仿佛要将牙齿咬碎一般，身体绷直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你又抽搐了吗？额头好烫……你的嘴根本张不开。”

“该死！我连点小事都做不好！”伊瑟歇斯底里起来。

“……对不……起……伊……瑟……”无法张嘴说话的薇薇安发出吱吱呜呜地诡异声音。

“该死！不能怪你，怪我，我怎么回来了？”短短半分钟，伊瑟又起身要走，薇薇安突然拽住他的衣角。

“……又要……离开……吗……”薇薇安喉咙了呜呜地发出呼声，依稀分辨得出是他的名字。

“这等我薇薇安，我很快就能治好你了，再坚持一会儿。”

“……手……”

“嗯……”伊瑟不敢去看她，轻轻抓了一下她手便动身了，“我出发了。”

挨家挨户的乞讨，他心灰意冷地蹒跚移动在街上，所有路人和店主都对他避之不急，那些道貌岸然的富人则是满脸的冷漠，恶眼相向。

夜晚再次回到薇薇安身旁的伊瑟已经近乎绝望，憔悴不堪。

“虽然我一直不相信什么英雄还是上帝，但是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就证明一下吧，帮我这一次。”当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就只剩下祈祷了。

僵直的两只手在半空划出一个圆形的图案。

“这是？”伊瑟似乎理解了。

他泪流满面，咬着牙齿大吼道：“你根本不知道！这不是能靠该死的卖花解决的！卖花根本不够！远远不够！”

然而薇薇安又做了一遍。

突然间，伊瑟触电般的意识到什么，他站起身，夺门而出，一路狂奔，来到了瓦棚。在瓦棚下面，伊瑟找到了薇薇安藏起的花篮，而在花篮中，静静躺着那本本早已不在的魔法书。

“……为什么会在……太好了！我记得里面有治疗的魔法，还有救，只有自己来施法，就不用请人，只需准备好材料，我的钱一定够的。”伊瑟的眼中再次燃起希望，“再忍忍，我马上就会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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