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雅法城下

我故作镇定地放下望远镜，“把预备队派上去，让他们组成方阵挡住那些蛮子。”

传令兵即刻离去，灰披风在肩头飞扬。

我转向炮兵指挥。“亚历山大，赶快把这些大炮拖走，不然拿破仑的‘女儿们’的贞操就要不保了。”

迪昂策马向前。“将军，我们是不是该立刻撤退？”

我考虑了片刻。“好吧。”

“马库斯，”亚历山大突然插了进来，他伸出一只戴手套的手握住草莓的缰绳。“你还记得马尔格雷夫堡的战斗吗？”

我当然记得。在那场战斗中，法军几乎就要取得胜利，可洛郎将军却因为身边战死了一个副官吓得魂飞魄散，竟不顾局势下令撤退，让唾手可得的胜利变成了失败。拿破仑为此还冲动地揍了他一拳。

亚历山大正用那双波澜不惊的碧眼注视着我，目光里充满暗示。

我耸耸肩。“好吧，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

三个轻骑兵团正在丘陵底待命，长长的灰披风自肩头垂落。他们默默地注视着远处正在逼近炮兵阵地的马穆鲁克骑兵，如石雕般纹丝不动。我策马奔过骑兵队列，来到内伊身边。

“内伊，立刻带队冲锋。”我命令道。“为其他部队的调动争取时间。”

内伊有些不满地看了我一眼。“缪拉会亲自率军冲锋！”

“从拿破仑身边？真可谓传说级别的超远距离冲锋！”我挤出一丝微笑。“上吧，内伊。你不会有事的。”

内伊没再继续作口舌之争，她抽出闪亮的马刀，开始高声下令。排成战斗队列的两千骑兵很快以旺盛的斗志迎上马穆鲁克军队。双方的骑兵随即在尘埃中冲杀成一团。

于此同时，马尔蒙指挥预备队的三个步兵团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徐徐向山脚开进。单簧管啸叫，鼓声如雷霆，三个团队的军乐渐渐协调一致。数千名士兵聚拢成三个整齐的方阵，千把刺刀闪烁寒芒。

内伊指挥的骑兵很快退下重整。马穆鲁克骑兵趁势追击，呐喊着冲向法军的步兵方阵，刀剑和长矛高举在头顶。

马尔蒙也举起了刀，随后向下劈落。枪炮声响起，在人马杂沓，众声喧嚣的战场却显得零星而微弱。马穆鲁克骑兵倒下一片，其余的人仿佛自硝烟中重生。他们踏过同伴的尸体，不顾一切地冲向开火的方阵，同法军短兵相接。接下来便是血腥的混战。

最终，方阵战胜了骑兵，成功将敌人击退。马穆鲁克的骑兵留下大批尸体后狼狈逃窜，但更多的敌人自飞扬的沙尘中现身。

一大群武器和服饰各不相同的马穆鲁克步兵大喊大叫着发起冲锋。他们既无组织也无阵型，但却发疯般闯进法军的队列中，挥舞着斧子、阔剑、铁铲大开杀戒。浴血的方阵顿时死伤惨重，濒于崩溃。正北方，马穆鲁克军全线开始压进，大概有数千人，亦或上万，沙尘之中难以分辨。

这触目惊心的场面让在丘陵上观战的每个人不寒而栗。恐惧犹如一窝毒蛇般在腹中翻搅，令我泫然欲呕。马尔蒙麾下的一名少尉跑过来请求支援。我放下望远镜，闭了会儿眼睛稳住心神，手心里黏黏的全是汗。

“我会派出援军。”我承诺道。“让马尔蒙坚守岗位，直至战死。”每个人都得坚守岗位，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少尉离去后，我策马奔向退内伊指挥的骑兵部队。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已经带了伤。

“所有人，拔剑。”我听见自己轻盈的披风被席卷荒漠的滚滚热浪掀起，噼啪作响，飞上肩头。“正如你们当中很多人私下抱怨的那样，共和国抛弃了我们，要让我们在敌人的国度自生自灭。”我告诉骑在马上的众人。“所以这次冲锋时我不会再高呼法兰西万岁，也不会高呼共和国万岁。”

我策马在队伍前方来回奔驰。“你们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战。”我喊道。“土耳其人会鸡.奸敌人后再加以杀害。你们想被他们捅进沙子里吗？”

“绝不。”人们举起马刀高声应和。

“列队。”我抽出军刀，举向阴霾不开的天空。“我们冲下去宰了他们，否则就集体殉职，被黄沙和蝎子吞没。”

很快，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楔形队列奔下丘陵，杀向尸横遍野的战场，一面面旌旗迎风飘荡。我压低身子，扑面而来的黄沙几乎让我目不视物。当第一个敌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鹰柄军刀呼啸而出，扫过一个土耳其士兵的前胸。温热的血喷进了我的眼睛。在我右边，内伊的马踏倒两个敌人，她自己则挥刀将一名土耳其军官的脑袋一分为二。

一片杀戮与混乱中，我听到了人群在欢呼。法军骑兵居高临下的舍命冲锋击溃了围攻马尔蒙的敌军。但更多的马穆鲁克军队还在前方，一边开火，一边前进，刺刀的反光在沙尘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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