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梦想

当我和达武、海娜，一起走进自己帐篷时，果然看到阿丽娅跪在地上，手脚被缚，身体半裸。两名掷弹兵站在旁边，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她，一边说着猥亵的话。

我握着军刀的把柄，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一部分为对手的失败而沾沾自喜，另一部分则为她所遭受的屈辱感到悲哀，当然还有蠢蠢欲动的欲望。

不过这份欲望很快随着达武走上前，将丝披风盖在女人身上宣告消失。

“你真是个能创造奇迹的女孩。”我对着海娜发出赞叹。

有那么一瞬间，海娜似乎想要微笑，但她终究没有笑出来。“谢谢。”她低声说。

这时达武正在为俘虏解开绳子。阿丽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黑发披散，越过颈项，遮住双眼，手里则紧抓着那件精致的丝披风。她是阿克堡总督的女儿，我看着阿丽娅，心中不禁思忖……

“很抱歉让您受到这么粗暴的对待，夫人。”达武小声对俘虏说。

“各位各位，时候不早了，都回去睡觉吧！”我开口道，目光停留在阿丽娅身上。

达武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两名仍在窃窃私语的掷弹兵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海娜很快也消失了。没错，真的是消失，我根本就没看到她走出去。刚刚那女孩还站在我身边，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走到酒柜旁，斟了满满一杯酒。“你渴吗？”我轻声问。“来埃及时，我在船上塞了四千八百瓶葡萄酒，一路几乎是浑浑噩噩地醉过了地中海，差那么一丁点儿就安醉此生。该死的布吕埃斯老吓唬我说英国舰队就在附近。眼下布吕埃斯和他的舰队早已葬身海底，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在茫茫荒漠骑虎难下。”

我走过去将酒杯递给阿丽娅，对方却置之不理。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个心跳的时间。

“我跟你丈夫搭话时，他一开始也无视了我。”我自己灌下一口酒，舔舔嘴唇。“现在我知道他的礼貌是跟谁学的了。不过他爱你似乎远胜于你爱他。她愿意为你献出我们围攻多时的城市。”

这时，阿丽娅终于开口了。“卑鄙。”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耸耸肩。“因为马库斯很卑鄙，所以我成了他的俘虏。如果这么想能让你觉得好受些，我不介意成为你眼中的卑鄙之徒。”

我端着酒杯，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咒骂。然而阿丽娅又开始缄默不语。

就在我准备放弃，不想再搭理她时，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我爱自己的丈夫，但他却没我这么坚强。”阿丽娅将空杯放到桌子上，走到酒柜拿起半瓶红酒。“派奸细，绑架……”她转身走来，用一种充满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丝披风无声地拂过地毯。“你们这些法国人还有多少卑鄙的手段？”

“差不多黔驴技穷了。”我自嘲道。

阿丽娅猛地将手中的酒瓶在桌子上撞碎，朝我咽喉刺过来，但动作不够快。我扣住她的手腕，往桌角上砸去。阿丽娅闷哼一声丢掉碎酒瓶，达武的披风也从她身上滑落在地，在脚边揉成一团。

我别过视线。“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你有没有想过，法国军队是这片行将就木的古老土地上唯一的新血。如果我们彼此之间放下敌意，便可以合力将埃及推入一个崭新的时代，让她重现往昔的辉煌。她会再度成为那个让奥斯曼提斯备感骄傲的强大帝国。”

“我见过被你们烧毁的田野，亲眼目睹过饿殍遍地的惨状。”她冷冷地说。“这就是你们带来的辉煌？”

“这番话不公平。这是你们和我们，通力合作造就的惨剧。”我踢开碎玻璃，走出了帐篷。

迈步在皎洁的月光下，我不禁再度想到了拿破仑的梦想，她说过要在东方建立一个辉煌的大帝国。假如这个帝国真的屹立起来并足够光辉灿烂，那人们会在意它的根基吗？

亚历山大大帝一度高踞在白骨堆砌而成的宝座上。他那不可思议的业绩鼓舞了千秋万代的后辈，也成为了萦绕在拿破仑心头的幻梦。即使两人之间的差异明明如此深刻明显，她仍然那么努力地想要成为他。为什么一个人明明如此优秀，却还是不能认同自己？

拿破仑，为什么你一定要做亚历山大而不甘心做自己呢？那样我们也许就不用来这该死的埃及了。

一把匕首从我眼前飞速掠过，插在旁边的树干上，把柄不住颤抖。

我立刻抽出手枪。“谁在那？”

无人应答，只有树叶在风中发出的低语。

回头时，我发现匕首上钉着一张写有字的纸，便走过去将刀子**，取下那张纸。

恭喜您夺得了雅法城，我将不日登门拜访，取回海娜……以及您的性命。

戴斯

我将信纸揉成一团，装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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