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二）

旋风刮起，发出高亢悚然的尖啸。落叶飘过废弃的庭院，擦着石头，沙沙作响。除此之外，世界一片寂静。今夜的阿克堡宛如死城。

我裹紧斗篷，循着高墙的阴影缓步而行。冰冷的空气中带着许多几乎被我遗忘的味道。这些味道来自人间，来自金字塔密室之外的广阔世界。

在黑暗宫殿的外墙上，摆着几支摇曳的火炬。我拿起其中一支，翻过高墙。黑暗宫殿是暗杀者的巢穴，宫殿的内部就跟迷宫一般错综复杂，但我曾来过这里一次，记得该怎么走。

火光摇曳，照得脚下的地面仿佛在摇晃。

经过三个昏暗的走廊后，一道狭窄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后是长长的楼梯，向下直通黑暗。我举着火把步下楼梯，旁边的墙上挂着无数蒙尘的壁画。画的内容血腥异常。我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脚步。

“谁？”一个暗杀者突然在黑暗中浮现，火光为他的骷髅面具镀上淡淡的橙色光晕。

我将火把掷向来人，同时抽出鹰爪。当军刀没入暗杀者的胸膛时，他的弯刀才堪堪出鞘，然后从指头松脱，砸在地上。我拔出刀，任对方倒在地上抽搐。火把仍在明明灭灭地燃烧，鲜血渗进砖地。

我收刀入鞘，在死者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锁后推开铁门。生锈的合页又发出令人骨头打颤的呻.吟。我捡起火把，走进门后的黑暗。

海娜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沉重的铁链。她眯起眼睛。“你是谁？”

“你朋友的朋友。”我回答。

她似乎听出了我的声音。“马库斯？”

“我不是他。”我将兜帽拉得更低，彻底遮住面容。“快起来，跟我出去。”

“把镣铐给我砸开。”她用细微的声音回道。

砸开？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呢。“虽说有很多暗杀者都跟着杰扎尔去袭击法军营地了，但留在此地的仍然不少。”我告诉她。“他们如果循声赶来，可不会一边干看着一边打赌我几下能砸开那该死的镣铐。快跟我来”

海娜不再多言。她摇摇晃晃地起身，锁链叮当作响。两人走出地牢，登上湿滑陡峭的楼梯。由于脚镣太短，她只能迈着小碎步，叮叮当当地跟上我的步伐。记得她以前走路是根本听不到脚步声的。

“你到底是谁？”海娜边走边问。“我见过这把刀。”她盯着鹰爪说道。

“这是法国军刀。”我轻声说。“如果我说曾是一名法国军人，你相信吗？”

“嗯。”她回答。“曾是，现在不是了吗？”

“早就不是了。”

“你为什么不再继续当一名军人？”

“我不曾选择从军。我的父亲是军人，爷爷也是。他们对我寄予厚望，想让我日后投身军旅。当时我很小，只能跟着他们的指挥行动。后来，我遇到一个女孩，为了她，我放弃了考入军校的梦想。然而造化弄人，最后我还是成为了一名军人，只是效忠的国家和预期的有所不同。我讨厌杀戮，却还是不得不杀死那些素味平生的人。虽然如此，但身为军人的我还算幸福。”

“幸福吗？”她说。“那你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当比利时的一场战役结束之后，我改变了。那场战役被称为滑铁卢之战。战斗结束后，共有数万人倒卧沙场。后世的文学家和史学家提到那场战役，似乎总想让人们以为，在滑铁卢苦战的只有内伊元帅的胸甲骑兵和皇帝的老近卫军，为了皇帝的帝国能延续下去。但事实上，其他的法军也在奋战，而我正是其中之一。我的战马在跨下死去，肩膀被炮弹炸伤，但仍在坚持指挥。最后我听到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接着一名普鲁士枪骑兵向我冲来。我的胸口被刺穿，倒在了战场。”

走到宫殿外围的高墙下时，冷风仍在肆虐。“自那之后，我改变了。”我在这里同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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