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黄色的头发

当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送上拿破仑的信时，我正和军官们一起坐在帐篷里吃晚餐。

接过信后，我仔细地读了起来。信中叙述了她击败土耳其军队的过程，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

缪拉率领半个骑兵旅发起冲锋，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土耳其防线，砍伤了土军司令。土耳其的六万大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争向涌入海中，被杀者或溺死者达几千人。幸存者重新登舰，抛弃了他们携带上岸的一切，仓皇逃窜。进攻、交战、败北、溃退，全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我将那张信放在蜡烛上。橙黄的花束骤然绽放，羊皮纸的一角蜷曲起来，烟雾蜿蜒上升。

“总司令说什么了？”拉纳问。

我将快要燃尽的信丢到地上，看着它灰飞烟灭。“她正兼程赶来与我们回合。”

“太好了。”有人小声嘀咕。

“啊，对了，将军。”马尔蒙突然开口。“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远见卓识。虽然你下令组建的埃及部队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们在战场上却能有效地吸引火力，好让真正的军队在敌人装弹时冲上去将其压垮。”

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挤出一丝微笑。“说实话，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但是……那的确是十分合理的战术。”我站了起来。“各位，刚刚我用钱和承诺，让三十名俘虏决定弃暗投明，加入我们这一方。我打算派他们护送易卜拉欣回到雅法。之后，这三十人会在晚上为我们打开城门。”

我注意到几名军官开始在桌边窃窃私语。

“不错的计划。”达武说。“可我有点担心，这三十人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再弃明投暗。”

“那我们还有海娜，她会把阿丽娅那只母狐狸从窝里抓出来。”我说。

“你是否太信任那女人了。”内伊说。“她曾把刀抵在你脖子上。”

“我也曾把刀抵在你脖子了。忘了吗，内伊？”

“非要这么做的话，就让三百名俘虏跟着易卜拉欣一起回去吧。”达武提议道。

我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收买三百人，需要很大很大的一笔钱。”

“没必要全部收买啊！”达武解释。“三十名内应藏在三百士兵中，这样才不会令人生疑。”

我考虑了片刻。“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两个小时后我们离开营地佯作撤退，进一步懈怠敌人，然后再急行军逼近雅法城。”我转向内伊。“我相信现在有不少阿拉伯骑兵正远远监视着营地。他们当中会有人看到我军离开，然后报告给阿丽娅。这无关紧要，但你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半道上又折了回来。明白吗，内伊？派出你的骑兵，跟着熟悉地形的向导，截杀掉所有土耳其人的斥候。”

内伊耸耸肩。“遵命。”

“倘若一切顺利，便可兵不血刃占领城市。”我推开椅子，向帐篷外走去。

不久，满腹狐疑的易卜拉欣在漫天繁星下离开了营地，由三百名“卫兵”护送。我和达武和拉纳一同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你们谁有妹妹？”我问身边的两位同伴。

两位将军对望了一眼。“我有个妹妹。”最后，达武说。“怎么了？”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有些异样。 “你妹妹漂亮吗？”

达武眯起眼睛。“抱歉，我撒谎了。我没有妹妹。”

“不不。”我伸手按住的太阳穴。“我没非分之想。我的意思是……假如你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而且不知归期。你会写封什么样的信向自己的妹妹道别？你会对她说些什么？”

达武沉默片刻，略一耸肩。“我不想告诉你。”

我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开口道。“我直说了吧。克丽奥的两个弟弟在上一场战斗中阵亡，一天后。她的哥哥也伤重而死。弟弟的不幸她已经知道，但哥哥的事被我隐瞒了下来。我希望你能冒充克丽奥的哥哥给她写封信，就说自己一切安好，只是因伤到开罗疗养一段时间。我没有妹妹，所以不知怎么下笔。拜托你了，达武。”

达武望向我的眼睛。“这样好吗？你打算一直瞒下去，直到让死人复生？”

真想朝他脸上狠揍一拳，那会痛快。但是一定要忍住。“我没法让死人复生。”我怒道。“但我可以为生者留存一份希望。你到底写不写？”

“好吧，我会尽量写好那封心。”达武露出微笑，笑容有些伤感。“不过我觉得你是更适合写这封信的人，你虽然没有妹妹，却有一颗温柔的心。”

我也笑了。“你错了，达武。真正的温柔，是给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找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释怀掉那份恨意，然后原谅对方。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希望别人能对我温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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