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选择

影子吗？我呆呆地想。窗外依旧阳光明媚，一只雄鹰高高在上，在湛蓝的天际振翅盘旋。屋内却多了一丝寒意。

“可怜的海娜。”长久的沉默后，我听见自己呢喃道。

“是啊，可怜的姐姐。”男孩应和。“现在言归正传。马库斯将军，我真的非常敬佩你。”

我有些吃惊，随即皱起眉头。“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拍我的马屁，但我清楚你绝对没安好心。”

男孩笑着摇摇头。“实话实说又怎是拍马屁。”

“啊哈，也对。”

“从姐姐那里，我了解了你的一些事，将军。咱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比如，都是地球人？”我说。

对方没有理会我的调侃。“我们都不算是出类拔萃的天才，既无过人的天赋也无出色的才干，但我们愿意认可自己，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男孩的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我看不起那些软弱的家伙。他们明明很优秀，却还是讨厌自己，非要把自己假扮成另外一副模样。我姐姐就是这样的人。刀下之鬼明明已经数不胜数，却突然想要改变，不愿再继续杀人。将军，假如一直山猫想要吃草，你会这么想。”

“我会觉得很正常，猫本来就是杂食动物。”

男孩倾身向前。“山猫，不是猫。”他强调，随后烦乱地甩甩头。 “奴隶，我姐姐似乎很喜欢她的这一新身份。”他满脸嫌恶地别过头。“为了扮演一个普通人，她真是什么都肯干啊！她处处效法你们，却忽略了最简单的一件事。保持真我，诚实地做自己而不是扮演任何其他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搭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思绪在脑海中翻飞。他告诉我这些究竟有何目的，其中又有多少属实？

“昨晚行动失败后，戴斯骂了你很长时间。”男孩话锋一转。“他非要接着派人杀你。但我说服他收回了成命。”

“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法国人会赢得战争。”他说。“我们的确应该同你们联手，站在胜利者这边。”

“联手。”我恼怒地重复。“就在昨晚，你们还刺伤了我的副官，在那之前，还有几十名法国官兵死在你们手上。你以为我会忘记吗？当时我提出合作，只是身处险地时的权宜之计，而且那个叫戴斯的死残废也拒绝了。现在，我才不想同你们这些渣滓为伍。”

男孩靠向椅背，发出一声叹息。“生活总是充满无奈啊，马库斯将军。我们时不时都得跟一些恶心的渣滓打打交道。”

他说“恶心的渣滓”这几个字时，那双带着嘲弄的黑眼睛正对着我，让人有些不快。

“好吧，你没必要跟我们合作，也没必要原谅我们。”男孩轻声说。“你要做的只是雇佣我们，杀掉杰扎尔总督。这总可以吧？”

我睁大了眼睛。“你们愿意这么做？”

“有何不可？”男孩十字交叉，顶住下巴。“用你们的货币计算，只需两千法郎。我口袋里有张纸，取出它，签下你的大名。杰扎尔便会从世上消失，我们也不会再继续追杀你。”

我将信将疑地从他口袋中取出那张纸。它折得很整齐。我将之展开，看到上面有一大堆歪歪扭扭的字挤在一起。

“你用金钱、城堡，土地引诱戴斯。”男孩微微一笑。“但他唯一在乎的，是我姐姐。他为了救她失去了握刀的手，于是便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武器。”

我没理会男孩，自顾自地拿起桌角的羽毛笔，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签字吧，将军。”对方催促。“两千法郎对你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大数目。”

我凝视着摊开在桌上的纸，陡然间恍然了，抬眼望向男孩。“你们打算派谁去杀杰扎尔？”

男孩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在他被缚的手上，一枚昂贵的戒指闪烁着银光。

“海娜。”我说。这个名字在洒满阳光的窒闷房间飘了一会儿。“你们把山猫带了回去，却没法让她喝血，对吗？所以你们打算让山猫以前的饲主，也就是我，亲手喂她。”我霍地起身，心中怒火沸腾。“如果海娜看到我在这张纸上的签名，也许就会动摇，会变回以前那个她。这才是你们打的算盘。她信任我，救过我的命。我才不会跟你们狼狈为奸，让她重新变成你们这样的怪物。你来杀我那晚，我真应该瞄准你的脑袋而不是后背。”

男孩站起身，叹了口气，手腕上的绳索如同条条小蛇般纷纷脱落。“马库斯将军。”他的语气依然轻柔。“你做了个错误的选择，放弃了这片土地上最强的助力。战争还远未结束，请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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