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大雪纷飞,阁主一身百蝶穿花银旗袍,头戴一对点翠玉蝶金步摇,下垂殷红刻丝金凤长绸缎,大半银丝梳起挽簪髻,一双秋水剪瞳眸,两弯柳眉淡墨泽。
“用那个世界的时间算来,已经要十年了吧。”
看着漫天霜雪,阁主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浅呡一口清茶,放在桌面上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紫眸中淡淡地涌现出一抹回忆的波痕。
那个女子来找她的时候,一身白衣染血,那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看的让人感到心疼,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中只剩了空洞,独自一人,悲哀地如失了伴侣的天鹅。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好,我只想让他活着。”
女子对她这么说着,话语中的无力已经无法掩藏,一双墨蓝色的眼眸看着她,眼中是摇摇欲坠的希望。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愿意?如果你有这个决心,就不会来找我了。”
她并不受女子的影响,一句话轻飘飘地,却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女子的夸大之词。
女子的脸色骤然变得惊慌,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我不能……这是他用命换来的太平盛世,我……我不能毁了他的心血。”
“可他毁了你的心血,”她又一次揭开了女子心上的伤疤,“这一世为人,是你历经千辛万苦,舍了本命雪晶的一半法力,用自己的一魂三魄造了自己的替身换来的。”
“可他为了江山,听信夏魅的谗言,灭了你的替身,害你不仅损失了一半的法力,还必须归位。”
“而后又是他为了一己之私,让你违背天律私自入尘,在战役的紧要关头忽降大雪,使得敌方将士不敌,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最后还是因为他不听你的劝阻逆天而行,这才受了天罚,而你如今又为了他来求我。”
“不过是一次温柔以待,不过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收留,你便傻傻地赔上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而他从始至终,都只把你当作替代品而已。”
“有用的时候疼惜宠爱,无用的时候弃如敝履。”
“……替代品也好,利用也好,至少……我曾被他温柔以待。”女子笑的悲哀,可最后那半句话,却是让听的人怜到了骨子里。
是不是爱上一个人,都会变得卑微?
情愿付出一切,只要心中有你。
“痴儿……”她微叹道,话语中带着几分理解与怀念,毕竟曾经,她也曾如此爱慕着一个人,为此她赔上了自己的一切。
只是,女子至少还有机会,至少从头到尾,她都明白自己所爱之人是怎么样的。
而她傻傻地爱了一万年,好不容易得了那人一眼回眸,却又要亲手斩断这一场孽缘。
“那最后,你给了她什么?”
心里的苦涩刚泛起了波澜,一道清冽如碎玉溅泉般的声音便煞风景地响起,打断了阁主的思绪。
阁主有着被打扰的不悦,柳眉微蹙,美目含嗔,语气也不满了起来:“命月·浮华!我说过多少次了,当我在想事情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再这样,你就给我回你的星域去!”
“别别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星域本来就是依靠你的记忆而存在的,如今你记得一切,我的星域便也失去了意义,早就成为一片荒芜了,要我回去不就是关我禁闭嘛。”
命月一听到阁主要赶他走,立马就不干了,连忙装乖卖惨。
不得不说,虽然命月已经不知道多少岁了,但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永远都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就像现在的他,外表看上去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已。
即使知道命月的真面目,但每当看到命月十四五岁的模样时,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心软,毕竟命月本来就长得精致,卖萌时就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来,笑容很甜,简直可以萌到人的心里。
而命月也很好地钻了这个空子,有时还会刻意变得更小,正太的样子更是让人舍不得对他生气。
当然,这也与两人之间的情谊有关系,换做了他人,只怕就没命月这么好运了。
见阁主气消了,命月这才笑嘻嘻地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而阁主也只是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便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合卺杯。”
一听到阁主给了那女子的灵物,命月顿时炸毛了:“什么?合卺杯?!你竟然给她这个?!你这不是要她死嘛!”
“不过一对杯子而已,这有什么。”相对于命月的惊惧,阁主倒是平静多了,语气自然地仿佛是在谈论天气如何一般。
“我……这……你……我我我,我迟早会被你气死!”命月看着阁主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为了防止自己作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他气鼓鼓地丢下一句话就拂袖而去。
看着命月怒而离开的背影,阁主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合卺杯,为古代男女双方婚礼上用来喝交杯酒的专用酒器。”
阁主声音空灵而飘渺,在这空荡的彼岸鸣中可以飘的很远很远,即使知道命月听不到,但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有古人云其形制奇特,以两杯对峙,中通一道,使酒相过。两杯之间承以威凤,凤立于蹲兽之上。”
“而我这对龙凤合卺玉杯,可是那个世界里一对夫妻的墓葬品。”
“其中那妻子因爱生恨,毒杀了自己的丈夫而后自杀,那合卺杯浸染了墓主人多年的怨恨与二人的血,再加上入了我这彼岸鸣这么多年,已经产生了自己的灵识,听说早已有人形。”
“只是不知这个痴儿,能否用自己的痴心化解这合卺杯上的怨恨,或者……”
阁主说到这里忽地笑了笑,唇边笑容邪肆而魅惑,一双潋滟紫眸顾盼生辉,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只觉冰寒彻骨。
“成为这合卺杯灵入邪的第一个祭品呢?”
话音未落,阁主便举起手中茶一饮而尽,一张清冷面容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神色,若没有亲眼见到,谁也无法相信,这跟刚刚那个视人命同儿戏的笑容邪魅的女子,是同一个人。
阁主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一个水灵咒过去一切就洁净如初,然后走过数个梨花木镂边彼岸裱画折屏,最后挽起一层浅紫水晶垂珠帘便入了内阁,又上了阶梯,直到二楼的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
这扇门看上去似乎跟墙是一体的,别看它没有门闩,可若是有人真的去推,那定然是推不开的。
毕竟,这里是曾与彼岸鸣有纠葛之人的命运之间,除非得阁主许可,否则无人可入。
而这一次,阁主要看的便是那女子的经历。
那女子所在的世界,被她称为四灵界,界内除人类外独有春夏秋冬四灵。
四灵位居世外之地,分别掌管春夏秋冬四季,永生不灭,不入轮回,独有应季之时可入尘。
而那女子,便是四灵之一的冬灵,琉雪。
而她爱上的那个男子,名凤锦,字繁华。
——
琉雪第一次遇到繁华,是在凤都郊外通往邺城的路上。
那时的琉雪双目失明,一身白衣染血,身上处处都是伤痕。
有棍棒的痕迹,有女人指甲的刮痕,甚至有拳脚相加留下的淤青,而她的脸也被抓出了道道疤痕,结痂之后更显丑陋。
她漫无目的地流浪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而凤锦则是恣意洒脱的风流王爷,从邺城赶回凤都复命。
一袭红衣刻丝金纹盘螭袍,头戴璎珞紫玉冠,一双桃眸多情,一匹枣红骏马一骑绝尘。
红衣如霞,公子如画。
“喂,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陌生的声音,琉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依旧自顾自地游行着,只是下一刻,就被一双手拦住了去路。
“没听见吗?还是说……听不见?”
少年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语气多了丝不耐烦。
闻言,琉雪这才惊愕地抬起了头来,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又连忙垂下,怯声问道:“公,公子,您,您是在问,问贱婢?”
“贱婢?”凤锦剑眉一挑,眸子里染了一抹兴味,“你是哪家的婢女,怎的在这里?你可知,这里是邺城通往凤都的要道。”
琉雪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如受惊的猫咪瑟缩了一下,然后才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恐惧,颤颤巍巍地说道:“贱、贱婢是……是……是……”
凤锦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会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一个婢女,被这么随意丢弃在了荒郊野外,明显这之前还被毒打了一顿,只怕这双眼睛,也是被人刻意弄瞎的。
“算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你这双眼睛……也不是治不好。”
凤锦伸手捏住琉雪的下颚,猛地抬起。
虽然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婢女竟被人毁容成了这样,想来又是老套的主子嫉妒婢子的情节了。
琉雪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大胆,一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就想挣脱。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可也知道自己毁容了,就这么**裸地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泪光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不敢想象他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她,是厌恶?嫌弃?不屑?这种感觉,就像在人前被当众羞辱,让她羞愤不已。
而凤锦可不知道自己一个行为,给人家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在细细看过琉雪脸上的伤口之后,对于怎么治疗已经大底想好了,一想到以后这张脸不会留下什么疤痕来,心情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以前的他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既然现在他遇到了,他就不会再让这张脸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再也不会了。
“喂,跟我走吧?我可以治好你。”
凤锦心情一好,语气也就明朗了许多,只不过在琉雪听来,这无异于嘲笑。
“贱婢不敢,只怕污了公子的眼。”
琉雪说的委婉,但明显是话中有话。
凤锦自然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拒绝,不过也不在意,毕竟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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