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交错的真相（Ⅲ）

“没，没说什么呀，只只只是我自己很好奇而已。”

妮可的样子有些可疑。

“好奇吗···”

克雷尔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虽然雷茜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真的就像是我的家人。”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雷茜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失意的时候也好，他颓废的时候也好，他崩溃的时候也好，雷茜一直一直都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关心他。

这么看来，比起女儿，雷茜更像是他的妈妈···

好丢人···

“家人···吗···”

妮可看上去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娇小的肩膀缩在了一起。

克雷尔虽然不知道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这样子的氛围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散发出来。

大脑深处的某些记忆浮现了出来。

当初第一次在那盏路灯下遇见雷茜的时候，她也差不多是在这个年纪，差不多也是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种···仿佛被全世界的人抛弃的神情。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你，我也不会扔下你。”

克雷尔忽然这样说道。

“哎？！”

听到这句话的妮可吓得一抖，不过这一抖确实也把那阴郁的氛围给抖灭了。

“啊，对不起，这是在自言自语。”

克雷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收养雷茜不久后的某个晚上，做了噩梦的雷茜扑到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是遇见她之后，她第一次哭。

在那之前，她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提醒吊胆地过着每一天，生怕自己惹克雷尔生气然后被赶出去。

并不擅长应付小孩子眼泪的克雷尔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你，我也不会扔下你。

这句话很中二，很浮夸，有成为克雷尔黑历史的潜力，但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却成了雷茜的救命稻草。

但是啊···

克雷尔咬住了嘴唇。

如果未来真的是那个样子···那句话不就只是单纯的大话了吗？不就只是单纯的中二台词了吗？

就算是再小的理由，他也···也不想承认那样的未来。

他想要活着。

他想要身边的人都活着。

“林，林先生？！”

妮可慌张地叫了出来。

“啊，没事，眼睛里进砖头了。”

克雷尔用手臂擦了擦脸，用力地拍了下膝盖后站起了身。

那样的未来，他才不承认。

如果那就是的话，就算付出一切，他也要改变它。

这个世界不存在神明。

也一定，不存在命运。

“爱丽丝。”

他喊出了勇者的名字。

爱丽丝和“爱丽丝”一齐转头看了过来。

“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说着，克雷尔就走出了山洞。

寒冷的空气在顷刻间就驱散了身上仅剩的热度，隐于夜幕之下的树林给人以恐惧的感觉。

克雷尔往洞穴上方走了几步，来到这个小山丘的顶部。

山丘下方坐在一棵树上的奥兹拉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事后又回过了头。

克雷尔将双手插在了裤子口袋中，从嘴里呼出的气体在空气里凝成了白雾。

“是有，什么事情吗？”

先跟上来并开口询问的是爱丽丝。

在她后面不远处的地方，眼神有些躲闪的“爱丽丝”踏着犹豫的步伐。

“未来的事情。”

克雷尔死死地盯住了“爱丽丝”的眼睛。

“未来的，事情？”

爱丽丝也转过头，看向了最后面的另一个自己。

“老，老公你难道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吗？”

“爱丽丝”瞪大了眼睛。

克雷尔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可以！这件事情——”

“你，有改变我的未来，改变你的过去的方法吧？”

克雷尔打断了“爱丽丝”的话。

“唔？！”

“爱丽丝”瞪大了眼睛。

“看你的样子，我没有猜错吧？”

“爱丽丝”会那样冲向艾琳娜，一定是有理由的。

而克雷尔确信就算是失去一切，彻底绝望的“爱丽丝”，也不会因为“复仇”这种简单的理由让其他人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那应该就是方法。

“既然有方法的话，就请告诉我，还有曾经的你。”

天空之中的星星和月亮丝毫不吝啬地挥洒下自己的光芒。

“就算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少也让我们陪你一起考虑吧。”

“爱丽丝”的视线跌落到了地面之上。

她是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些告诉曾经的自己吧。

克雷尔一眼就看出来了。

“爱丽丝”为什么那么讨厌曾经的自己呢？

答案很简单，过去的她明明身边有着一切，但却没有学会去“拥有”。

而未来的她好不容易学会了“拥有”，却又失去了一切。

这样的话，讨厌以前的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就像克雷尔讨厌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还装作什么都懂的自己一样。

“虽然这句话从我嘴中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是···”

克雷尔撇了撇嘴巴，用有些干瘪的声音说道：

“相信你自己。”

“爱丽丝”缓缓地抬起了头，低垂下了的眼帘也一点点地抬起。

一圈光晕在那双绯红色的眼瞳之前回转，随后化作泪水滚出了眼眶。

“什么···相信自己啊···”

“爱丽丝”一点点地抬起双手，用微张的十根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那个时候，什么都没能守住···”

肩膀颤抖着，泪水流淌着，语句颤抖着。

“只能，看着你，看着雷茜离开···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

让“爱丽丝”崩溃的存在，名为“无力感”。

而好巧不巧，对于这个东西，克雷尔比谁都要清楚。

原来，像爱丽丝这种强大的人，也有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啊···

但对于她来说，这是第一次体会到吧？

所以，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只能自我伤害。

理解了这些的克雷尔，内心里除了更浓郁的悲伤后没有其它任何的变化。

在已经无计可施的时候。

在已经完全绝望的时候。

单单的一个人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唯一能够乞求的，只有某个人的手。

像是某个人的殊死一搏。

像是某个人最后的信件。

所以——

克雷尔刚刚张开嘴，清脆的巴掌声就赶在他的前面响起。

这一巴掌，是爱丽丝甩给“爱丽丝”的。

她望着未来的自己，用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的语气说道：

“我不可能像这样哭。”

“爱丽丝”愕然地看向了她。

“因为从那天起，我就已经决定了。”

明明“爱丽丝”比爱丽丝高半个头，但此时看起来却是现在的她显得更高一些，

“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话语里，是容不得一丝动摇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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