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物化

吹过耳际的风声将电动机车本就微弱的马达运转声完全覆盖过去。

这是以往在荒野骑车是绝不可能体会的感受，因为没有人敢在‘生气蓬勃’的原野骑车骑到行进时风声足以大到盖过机车本身杂音的程度。

可爱濑却似乎不满足现在的车速，加大了油门转动的角度。

高速驾驶带来的危机感更是让爱濑感到兴奋无比，也让困扰她的浑身剧痛稍稍减轻了一些。

之所以能够以这种高速在原野疾行，全都仰赖着此时轮下那平坦宽阔的特殊道路...

还有紧缚到让爱濑觉得脸部血液循环快要坏死的全罩式防毒面具。

其实并非是防毒面具在设计上的瑕疵，面具的松紧度完全是爱濑自己调整的。

没办法，因为要是面罩有漏出哪怕一丝与外侧连通的缝隙，那么将有媲美生化武器的恶臭直接洗礼妳的身心。

———————｛稍早之前｝

“喔喔，怎么说！！”

爱濑好奇的问道。

其实不只是研究所，基本上只要当妳踏足到了市区以外的范围后，除了那些专门的载具之外，大多数交通工具皆是寸步难行的。

先不说载具有可能会撞伤野生动物造成伤害反馈的问题，光是那片生机盎然的大地，就不适合一般的车辆行驶，陷入泥沼或是底盘撞上大块碎石都还是小事。

要是遇到那种有高低落差却被过剩的草木给覆盖，令人无法以肉眼辨识的地型更有可能直接毁掉那台载具。

载具撞坏就算了，还没有任何工具能帮你把载具拖吊回市区修理，完全就是出事即报废的下场。

所以雪绘居然会让自己骑车回去简直就是奇迹。

“在妳昏迷的这一个月内，中央为了避免再次遇到敌袭时会有交通上的阻碍，已经向'上面'申请了干道的建置许可了，并希望能够在载具于主要干道行驶时能够免于受到反馈的伤害。”

在与敌人作战时，交通绝对是攸关胜败的重要因素。

无论是在迎战敌人进行军力调动时，亦或是在溃败逃亡或平民避难之时，都是不容许被任何不利因素给拖延到的。

要是在这种时候还得担心会不会有野兽被车撞到而反馈伤害给驾驶，那仗还要不要打难也没办法避了。

所以交通线路的确保是绝对必要中的必要。

“所以结果是？”

“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不过至少没有反对，所以中央还是派人硬是在尽可能不影响生态的情况下建置了几条主要干道。”

说到这里雪绘拿起了一个黑色袋子递给了爱濑。

“这是什么？”

感觉不是很重，爱濑接过袋子好奇的问道。

“防毒面具，妳在使用道路时一定会用到的，出发前记得要登记一下，不然道路的功能不会启动。”

只要在出发前记得先登记一下道路的使用权，路面就会变为红黄白三色作为警戒色，并释放臭气和刺激性喷雾、噪音来驱赶误闯路面上的小动物。

而且也在道路下方做了方便动物通行的通道，避免因为道路横断环境而影响生态。

可即便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道路终究属于人造物。

在登记道路使用后，道路所散发的刺激性气味要是有影响到误闯道路或是在道路周边栖息的野生动物的话，那野生动物在受到刺激性气味后的痛苦也会如实的反馈回登记使用人或者同行的人身上。

“所以妳最好在登记使用后晚个十几分钟在出发，至少要是真不小心有动物误闯道路被熏到进而造成反馈时，妳不会正处于骑车状态被熏到失控翻车。”

雪绘好心的提醒道。

“嘿嘿，我才不会这么蠢呢。”

那种始终得体会一次恶臭扑鼻的反馈实在是太瘆人了。

爱濑坏笑着拒绝了雪绘的提议，因为她决定选择更加投机的做法！

那就是趁著有其他人登记道路使用的时机出发，这样一来被臭气反馈的就会是最初登记的那些家伙而不是自己了。

只要等到人家使用道路后再晚个十几分钟出发，那时道路上早就不会有什么小动物了，再怎么反馈也不会反馈到自己身上！

“那就麻烦妳先替我回去陪陪她吧，顺便代我向她道个歉吧，妳的问题我还要再做一些调查就不送妳出去了。”

也许是想到了把卡比娜一个人丢下的事，雪绘在对自己说完这句话时看上去显得非常愧疚与失落。

“放心吧，连妹妹都顾不好还怎么以姐姐自称呢！”

爱濑一脸自豪的吹嘘道，只不过换来的是雪绘嘲讽的笑脸。

“真的做到了再说吧，到时候就算要我帮妳减去十分之一的欠款也没有问题。”

“真的吗，这可是妳说的喔，我等一下立刻去她面前哭到呕吐在加上土下座跪求她告诉我！”

“哼，与其在这边跟我胡扯妳还不如快点出发，等一下道路要是得重新登记使用就别真的被反馈臭到边哭边吐。”

雪绘不屑的讽刺道。

“好啦好啦，反正等我好消息吧。”

当然雪绘说的有些夸饰了，但那种反馈爱濑确实一次都不想体验，在跟雪绘挥手道别后立刻油门一摧向着道路飙去。

即便嘴上说着不送，可在驶离了研究所一段距离后，爱濑从照后镜上发现雪绘果然还是在研究所高楼层外推的阳台上目送着自己。

“嘛，面子什么的就算了吧。”

虽然自己的这幅饱受折磨病体是由她的疏忽而来的，不过从以前到现在，雪绘也付出了远超这一切的血汗在弥补自己，再想到了雪绘最近几天的疲态，爱濑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心。

纵使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举动感到有些害羞，但爱濑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怯意，用单手对远方的雪绘比划了几个简单明了的暗号。

“呵，这孩子...”

看着比完手语后就害羞的飙车离开的爱濑，雪绘嘴角不禁微微仰起。

（我爱妳、谢谢妳...吗。）

“真希望妳能够看到啊，沃米利亚...”

想起爱濑刚刚的手语，雪绘感觉自己有了再连续不眠不休投入研究72小时的动力。

正好现在可是有两人份的事情要烦恼啊......

“是啊，已经不是感慨的时候了呢。”

收起了自己的多愁善感，雪绘从阳台转身向着研究所内部走了回去。

此时的表情已经不再是充满慈爱的家长了，而是精明干练学术权威以及毫无情感的工作机器。

心，留在她们身上就够了。

身，不能有一丝的怠惰！

越是晚一天没能找出解决她们问题的方法，雪绘也不觉得自己能睡得好觉。

想到这，雪绘又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直到在经过了爱濑稍早前用来锻炼的机关时...

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机关出口旁地面上的血迹，她记得那是老混蛋的部下在通关失败后被机关清理出来弃置尸体的位置。

只不过现在遗体被老混蛋他们的人收走了，只留了一滩血迹在地上。

以前因为不希望爱濑的遗体和血迹被冷冰冰的机器触碰，所以一般都会关闭机关的自我清洁功能，由自己去回收爱濑的遗体和清理血迹的。

只是这并非雪绘驻足的原因，之所以没有立刻去重启机关的清洁功能，是因为...

“那是...文字吗...？”

与正常从尸体流出后在地上积成一滩的血水不同，有棱有角的血色线条确实的勾起了雪绘的警觉心。

雪绘立马打开了相隔走道与机关的玻璃门，来到了那滩血迹前。

可惜血迹不知道是因为在搬动遗体时被遗体磨擦到，还是因为搬动遗体的人去踩踏到的关系，字迹显得非常模糊，雪绘只能勉强辨识出几个字。

“请...救我？”

看来老混蛋那边有什么隐情呢，而且这个血迹其实挺明显的，为什么搬动遗体的人没有把它完全抹除掉？

“唉...”

看来又有什么麻烦事找上门了呢，绝不能让她们牵扯进去，不然事情大概会闹得更大吧。

雪绘无奈的摸了摸自己因为烦恼增加又胀痛起来的脑袋。

———————

在原野与树林交接的边上，一名少女正站在装甲车的车顶竖耳倾听着。

从长在头顶那对比手掌面积还大又毛茸茸的竖耳正不断的抖动着。

（有点冷啊...）

此时明明并非冬季，而且正直日照强烈的时分，但珂迪雅却从自己平时用来散热的双耳感到了些许令她不适的凉意。

覆盖着全身棕白相间的短毛完全派不上用场，她只能不断的用自己毛茸茸的三指爪不断**耳部尽可能的为耳部取暖。

可只要手臂一抬高，与臂膀相连的蝠翼又会暴露在空气中，蝠翼薄薄的肉膜又因为没有长毛特别的容易招来蚊虫的叮咬...

“嘤嗯—”

各种不适感让珂迪雅不由得发出了粘腻又可爱的呻吟声。

（蚊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像独角仙这么大只的啊，不要过来啊....）

然而再无奈也只能在内心无力的抱怨，表面上珂迪雅仍保持着兢兢业业的态度在搜罗着情报着。

要不是艾莉莎指派这个工作给她，她实在是一秒都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索性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因为耳朵着凉而感冒，翅膀也快被蚊虫用口器刺穿前，她终于达成了艾莉莎所交付的任务。

纵使电动重机行驶时机组件运转的声响非常微弱，且目标又在距离她们肉眼不可视的远方。

虽然真要她去听马达的运转声也是完全没问题，只是就像在烈日之下看不见灯光是一样的。

某种声音盖过了机车的运转声。

唦唦唦唰———！！

但地面的沙尘很零碎土石在被高速摩擦时发出的声响在珂迪雅耳中简直清晰到宛如就在身周回响似的。

那是车轮摩擦地面的声响。

（来了！）

珂迪雅对着装甲车内的同伴们示意道，不过并非用声音，而是仅仅发出了一个念想。

（收到。）

简单的回应了在装甲车顶情搜的珂迪亚后，长有犬耳的少女向着装甲车中央坐姿从容的艾莉莎点了点头。

“不会说话吗，点头做什么。”

艾莉莎语气不悦的说道。

“...目标已经进入观察范围了，艾莉莎大人。”

犬耳少女在极短暂的沉默后对艾莉莎说道。

“终于啊。”

艾莉莎感叹了一声道，等待的这段时间实在是让她无聊的发慌。

“呐，把车开到G5。”

艾莉莎连正眼也没有看向装甲车司机的下令道。

“小姐，请等一下，G5已经是生态丰富的区域了，而且E3到G5的路径上有许多树林，仅凭装甲车是无法通行的！”

装甲车司机冷汗直流，非常紧张的对艾莉莎劝戒道。

对于生态的分级，字母后方数字越大的代表生态环境越发的原始且富饶，生物密集度也会更高。

虽然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非常幸运都没有伤到动物，可相比起E3的区域G5的生态丰富了数倍。

已经不是光靠幸运就能一言以蔽之的程度了。

若说E3的生物密集度像是平坦路面上零散的碎石，稍加注意还能绕过避开的话，那么G5就像是一脚踏进石堆一样了，根本就避无可避，要是真的照艾莉莎的要求开过去的话，那种程度的反馈绝对能够让自己送命！

听到了司机的话后，艾莉莎那原本因无聊而显得涣散的眼神为之一变，用不耐烦的态度看向了紧张到满身大汗的司机。

“开车。”

“可...可是，小姐..小姐，还请您改变...改变一下主意啊！”

明明已经紧张到无法好好说话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座位上驾驶起车辆。

厚重的装甲车连趋兽用的臭气都没有开启，直接在原野上再次行驶了起来。

“小姐...小姐...请不要这样，会伤到野生动物...会伤到...”

踩踏着油门的脚完全没有放松，可司机显然已经快要发疯似的喘着粗气胡言乱语起来了。

这让显然让艾莉莎听着失分刺耳，只好出言安慰一下司机。

“我说...真要反馈的话，下命令的我也不会没事好吗。”

艾莉莎不耐烦的说道。

在方舟，不能用人造物伤害野兽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常识了，可许多人喜欢猎捕动物作为标本的兴趣仍在。

既然自己不能下手，那就委托！

花大笔的钱财请人代劳，或是威逼利诱迫使他人代为下手，这样一来就算反馈，应该也是反馈到下手的人而不是自己。

然而结果却是下令的人与下手的人都双双毙命了。

负责下令的人，也会与动手之人同命。

诸如此类的反馈规则除了派勇士用生命去摸索之外，也有许多是靠诸如此类的血案堆积出来的。

“所以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可是...可是...”

“啧，闭嘴。”

艾莉莎有点生气的下令道。

这下司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虽然身体仍颤抖不止，但至少没有在发出任何噪音了。

（哎，不是部下就是这么麻烦，还得去顾及他们的意愿。）

艾莉莎烦躁的想道。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部下的名额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才换来的，可不能浪费在这种家伙身上，要也是用在...

那道在陷阱尽出的机关中舞动的身影再度浮现，自己现在虽然有五名部下了，但他们的能力自己果然还是看不上眼啊。

要是能让她成为自己的部下的话，自己就相当于完全掌握她肉体的使用权了！

不仅仅是多了一个战力，就算是她的才能也一样。

想到这里艾莉莎不禁兴奋了起来，就像是闻到食物香味的小动物一样，艾莉莎迫切的想知道'她'的情报。

而最好的方法显然只有一个。

艾莉莎再度缓慢的闭上了双眼，熟悉的介面再度浮现在了眼前。

只是与上次在父亲怀里时的介面不同，这次的介面所显示的是类似于雷达探测图一样的画面。

只是这不是雷达，之所以显示成雷达的模样只是方便自己观看辨识用的，探测图真正依靠的是‘声纳’。

而探测图的中心点旁边被标记了一排小字。 O—{珂迪亚｝

珂萝．珂迪雅，由兔子及蝙蝠的基因针对侦察能力进行加强的基改人，虽然战力不怎样，但这种时候特别好用，算是几人中比较让自己在收为部下后没有后悔的棋子。

因为在收为部下后，除了想法管控不了之外，对方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会受系统操控。

像这样利用珂迪亚用超音波和极强的听力来判断目标的位置后，系统会自动将珂迪亚身体所接受到的感官刺激信号直接转化，并整理成自己现在眼前所见的探测图。

简言之就是将珂迪亚的才能给工具化，让她的感知器官成为自己系统的探测仪器。

此时艾莉莎眼前探测图清楚的将銀发少女和自己一行人的位置在图面上标示了出来。

距离、所乘坐的载具、载具的性能以及目标的移动路径，还有周遭能靠珂迪亚回声定位探测出来的所有资讯都完完整整的标示在图面上。

然而这对艾莉莎并不是好事。

因为随着显示的情报越多，艾莉莎也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头部逐渐产生了晕眩和胀痛感，而且体温也慢慢升高，有趋近发烧的事态。

（啧，除了目标和周遭野兽的情报之外其余省略。）

艾莉莎不悦的想道，原本情资丰富的探测图瞬间空了许多，只剩下几项跟目标有关的情报。

果不其然，在画面清空之后，自己的体温和不适感都减缓了许多。

会有这些症状都是因为身体的性能不足的缘故。

其实已目前自己系统的能力只能够控制部下人身自由及接收他们的感官资讯而已，至于探测图则是自己让系统依靠从珂迪亚那边获得的信息经过计算和转化后得出的结果。

然而问题就是这并非真的有一个高级电脑在处理这些高难度的科学计算的。

就像软体和程式并不会自己运作一样，再强大的软体也需要一台电脑硬体作为依靠来进行作业处理，而系统依靠的硬体，就是自己的大脑。

若真要形容的话，可以将自己的脑部当作一辆车，靠自己思考并计算就像是亲自坐在驾驶座驾驶着这辆车一样，需要聚精会神的专心驾驶，不仅很麻烦也很累。

而系统就像是个代理驾驶，妳只需要舒舒服服的坐在后座，让系统替妳驾驶车辆即可，使用妳的大脑替妳计算，替妳整理复杂的信息和情报。

非常的方便，但缺点也非常的明显。

那就是系统的性能会受限于自己的大脑，要是本人不够聪明的话，系统能发挥的作用也会大大降低。

像刚才就是一次整理太多情报，导致自己的脑部有些超负荷了，所以需要靠循环系统来帮忙降温，害自己体温升高，血液循环增快将血管撑大才害的自己头痛了起来。

不过把探测图简略的用意并不只是要降低大脑的负担而已，而是因为还有一件事是必须要依靠一定程度的大脑效能才能使用的。

（应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在装甲车内部狭小的空间回荡着。

“进入生态范围了，不要、不要在往前啊啊啊啊啊！！！”

司机害怕的大吼道，可手脚仍然不受控的将油门向下踩踏，整辆装甲车毫不留情的向着前方栖息着大量生物的灌木丛冲撞过去。

要是就这么让装甲车驶进灌木丛内，即便是设有消减冲击伤害护垫的装甲车，在推毁了大量树丛的情况下，也肯定会造成大量的生物死伤。

到时候车上所有人都会因为伤害的反馈而全灭，而且是真正的死亡，无法再复活节复活的那种，因为复活节对反馈造成的伤害是无效的。

就在这时，艾莉莎原本轻阖的双眼瞬间瞪大。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如同辐射线一般贯通了车厢内所有人的身躯，并向着装甲车外通透而去！

｛ 恫吓！！｝

以装甲车为中心点向外扩张数百米的范围内，草丛、树梢、水洼，各式各样的栖地瞬间被野兽们的嘶吼声给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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