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划

4.楝划

“故事难以为继，重新将时间卷起，我仔细地，却没有技巧地摹画着任何，收获碎片，在清醒与不清醒时，写下，抽提呓语，就作为经文吧。”

——《有序记录》

盈总是想着高河，那条河被高架起来，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引来水流，说是高架起来，其实也比村子的地面高不了多少，水流以一定周期不知从何处而来，看不到的，伴有混黄泥沙，死去的贝类的壳，水草以及青蛙的卵。

在冬天的时候，村里玩耍的男孩子将高河上的干草点着，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盈远远地看着，看着浓黄绿色的烟升上天空，成为银蓝冷色山峰的前景，然后飞到或者消散到不知道的地方。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楝划始终不能理解。

为理老师告诫他们不能跑太远，阿盈别跑太远，他说，有种淡淡的无助在里头，想必老师是走到过很远的地方吧。盈这样想到。

有一年节日的时候，她远远地离开人群，其实就想远远地离开人群，在有限的时候，装作存在着，然后在有限的时候，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就好像一个个孤立的点从没有震荡，一个个自己从没有偷跑过一样。她在阳光为橙色的时候，在大家的注目下爬上阁楼，在大家不在的时候开始行走。

盈想着，冬天时候的山脚和河台会遇见噩梦，夏天时候的山脚和河台会遇见美梦。噩梦是什么呢，会咬人的泡须动物、内心的破坏冲动、半边欢笑同时半边哭；美梦是什么呢，草地的红芽、果实、各种香味。从阁楼到山脚，隐藏人们的视线，接近河台用了很长的时间，行走的过程中躲掉糊涂的，半边笑半边哭的自己，放空破坏的冲动，收集有艾味的干花束，隐藏在草丛里，杂草的果实及茎叶扎刺，有点慌乱。

盈顺着河台往上，那河台预设着未知目的地旋转起来向上，一部分只看到了燃着的黑灰，在黑灰里有来年青草的红芽，另外一部分还是满溢杂草，荒芜的样子，只在其中有些许小径，让人在庞杂的无目的中找到接下去的路。她有些许焦急，村子里的阳光会有突变，不会拉长人们的影子，而只会亮和暗。

盈顺着河台而上，在河台上有很多门洞，她在那些门洞外呆呆地看着，冬天的河几乎没有水，石头堆砌成的门洞里，会有水渗漏而下，逐渐流为冰锥，像几乎看不见的星星，她在门洞旁坐了一小会儿，听着水滴滴下，水滴滴下加快了时间。

在看不见的尽头处往后俯视，那河流旋转起来，好像它的源头是植物卷须的小分支一般，盈远远地看着，顺着河台往上摸索，感觉着那些空气，岩石和草木的泡须，将她自己排斥着，又压缩进去。

那不是朦胧一片的，是可接受的，有点熟悉，部分陌生，排斥而又吸引，既正且负，黏浊而清滑的事物，楝划俯着身子摸索着，有的时候她学会了忘记，稍微可见的是光线，浑浑噩噩一片的，犹如被会咬人的泡须动物吞吃了一般。她前进的时间早已经记不清了，当光线变暗时，她开始返回，她想着，磕磕绊绊地，她想着这真是糟糕而轻松啊，就像和周围本身直接说话一样。

当四周变暗时，她可以看清河台了，她看着远远的村子的灯光，感觉自己好像不属于那儿，却没办法在荒野里安心，她想起杨戟曾说过的黑暗里的各种奇怪的东西。

周围冷起来的时候，她将牙床咬得生疼。她想起了夏天，自己对气味敏感，喜欢干枯的禾草。奔跑的时候，她看见了草丛在远光下的影子。当她潜入阁楼，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晚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衣角被看不见的岩石、草木刮掉的地方是一片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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