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2.清晨时分的突袭
幽若花在一种清香中睁开了眼睛。
这种清香只有甜食才有。
她一骨碌从吊床上爬起来，赤脚踩在冰冷木地板上，伴随着吱嘎吱嘎声轻快地跑下楼，一眼看到桌子上摆的豆腐脑。
白气缓慢向桌子上空飘去，在穹顶弥散来开，香气四溢，幽若花深吸一口气，将全部香气纳入肺中。
她仿佛看到鱼的猫，四肢并用跳上椅子，蜷缩着拿起汤勺，其上锈迹斑斑，却不妨碍使用。
“幽若花，最喜欢恒了！”
如同告白的话语让围着围裙忙来忙去的之恒浑身一颤，他抬手搓着胳膊，上面布满了鸡皮疙瘩。
“大早上说这种话你酸不酸啊，我都快酸饱了。”他背对着幽若花，可借着微光，幽若花分明看到那双从纯白色头发中露出来的耳尖布上一丝绯红。
“幽若花，说的是实话！”幽若花一手握着汤勺，一手握成空心拳，抿着嘴唇用力砸了两下桌子，震得汤一圈一圈荡起涟漪。
“好好好，我知道了。”话是这么说，之恒表情里却透露出“真受不了你”的意味。
“幽若花，怀疑，恒在敷衍！”幽若花跳起来，冲到之恒背后张开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
之恒的身体猛地一后仰，手里的汤洒出去几滴，“你属猫的吗？！汤要洒了！要洒了！”
好说歹说幽若花才肯放过之恒，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子旁，之恒手边放了一个收音机，那是他从垃圾堆里找出来的，所幸他对机械学有点钻研，很轻易就修好了。
但是，收音机却一直回响着杂音。
就像老式电视接收不到信号时，出现的雪花屏一样，这杂音给予幽若花的画面就是如此，有时候光是听着声音她就会联想到画面，这让她觉得十分稀奇。
但是她除了之恒之外，没有告诉任何人，之恒也遵守着约定，将她这个小秘密隐藏了起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等幽若花把最后一口豆腐脑喝掉，她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恒，今天也要，去逆十字的基地吗？”
之恒叹了口气。
“这是没办法的事吧，因为天灾……今天也依旧会扰人清梦啊。”
幽若花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的。
她知道天灾对于人类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她比谁都清楚。
“好了。”之恒取来一件有些肥大的旧工装，这件衣服一看就不是属于他的，“走了，幽若花。”
“可是，碗……”
之恒扭头看了一眼摆在水槽中的碗。
“你知不知道现在水有多珍贵啊，碗什么的反正也是自己的用不用洗也无所谓吧？”
“我知道了，我，晚上回来，会刷的。”幽若花踮着脚凑到之恒脸旁，一本正经地眨眼睛。
之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扶额道：“算了还是我刷吧，你笨手笨脚的再把碗摔了。”
“嗯！”幽若花笑逐颜开，抱住之恒的胳膊。
两个人走出了家。说是家，其实是和基地没什么两样的废墟。由于天灾引发的战争，最前线的士兵们豁上性命才保证了一部分人的存活，因此无法确保建筑完整性。
但对于幽若花来说，有之恒的地方，都是家。
之恒救了她一命，这种事唯有阻止他的死亡才能偿还。
之恒嘴里叼着芝士威化，这是他最喜欢的零食，翻遍了超市才找到，但为数不多。如今各地的大型工厂也停止运作了，只有部分小工厂还在偷偷苟延残喘。
因此芝士威化可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幽若花和他不一样，她喜欢吃甜食，挎包里总是装着糖果，满满一包。
两个人沿着曾经是通往公园的一条小径慢慢地走，基地的位置并不远，但他们喜欢散步，因此而绕远路。
走着走着，幽若花突然拉了拉之恒的袖子。
“恒今天，是不是，没有吃药。”她仰起脸，很严肃地看着之恒，“克里斯提哥哥说，恒要，按时吃药。”
“我吃了，早些时候我去哥那里了。”
“有多早？”
“你刚在我房间睡着的时候。”
“狡猾！恒！太狡猾了！”幽若花松开手，猛地跺了跺脚。
“怎，怎么了啊。”之恒吓了一跳。
“背着我，偷偷和别人约会，什么的！”幽若花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你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我哥。”之恒一手刀劈在她的头上，幽若花可怜巴巴看着他，双手抱着头发出呜呜声，好似一只受伤的小狗。
“咦，咦，书上是这么写的……”
“哪本书啊？！别看奇怪的书好吗！？”
之恒倍感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抓起幽若花的手飞奔起来。
“快点走啦，错过晨会老爷子……”他顿了一下，“……因先生又要生气了。”
但他的前半句话幽若花并没有听见，她还因为之恒给了自己一记手刀而感到郁闷。
两个人快速奔跑起来，跑到两栋楼之间时，之恒突然将幽若花推进狭窄缝隙内，自己紧跟着钻进去。
幽若花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望着之恒的侧脸，那双碧蓝色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幽光。
嗡嗡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是一只只轰不走的苍蝇。
幽若花屏住呼吸，用双手捂住口鼻，以防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那是天灾的侦察虫。
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侦察虫在二人头顶飞来飞去，似乎正在搜寻人类的位置，这么多侦察虫在这里，就意味着……
之恒的瞳孔猝然一缩。
“糟了。”
幽若花歪头看着之恒。
之恒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它们对热量极其敏感，这么多侦察虫意味着它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只不过还在确认，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我们出去就会被天灾包围。”
“啊……那……”幽若花把手摸向包，那里除了糖果，还装着一把手枪。
之恒却按住了她的手，“不行，数量太多，单纯击坠一个会吸引别的注意力。”
幽若花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之恒用左手撑住右臂肘，将食指和中指抵在太阳穴处。
“但是它们在强光中会陷入短暂的致盲状态。”他冲幽若花伸出手，“你有带镜子吧？”
“对不起……”幽若花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只小镜子，她感到很愧疚，毕竟之恒曾经说过不要带太多没必要的东西。
可这个小镜子她真的很喜欢，是之恒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不，这次你没有什么错。”之恒丢下这句话后拔腿跑出去，冲到侦察虫的下方，借用阳光射到镜子上来使侦察虫陷入混乱。
他在给幽若花创造射击的机会，哪怕一瞬间的致盲，对于幽若花这样的神枪手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幽若花！趁现在！”
幽若花从之恒身旁冲出来，抬起枪口，五声枪响经过消音器传出来，在上空盘旋几秒钟后消失殆尽。
即便只有五只侦察虫也足以不容小觑，这说明天灾离二人并不远，失去了联系天灾很快就会察觉到。
之恒似乎已经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他看看地面上溅出红色血液的侦察虫，扭头问向幽若花。
“有带对讲机吗？”
幽若花点点头，从挎包里取出对讲机递给之恒。之恒一手拉着她，一手持着对讲机。
“这里是之恒，呼叫基地，呼叫基地。”因奔跑而不稳定的声带振动着。
一阵杂音过后，响起了苍老的声音。
“基地收到，怎么了？”
“因先生，天灾出现了，”之恒顿了顿，“让大家准备一下吧。”
苍老的声音停滞了一拍，“……收到。”
之恒将对讲机递还给幽若花，就在这个时候，幽若花脸上溅落了温热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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