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003:白夜

塔卡尔要塞的资料室位于要塞二层的右下角209号室，在资料室门前，凯金左右看了一眼走廊，两边都是空无一人。

训练室和储物室是二层的主要设施，快到落日的这段时间内几乎是没有人会到二楼来闲逛的。何况文莱克派遣了部队前往要塞北门前的群山执行扫荡敌军游击队的作战，此时要塞内留守的士兵本就不多，这个时间段要么在看守要塞四方大门，要么在要塞周围巡逻或者在广场上操练。

确认二层没人之后，凯金安心地走进了资料室。

进门后，凯金小心谨慎地将门关好，随后迅速地在书架上开始翻找他所需要的东西。

很快，凯金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塔卡尔要塞设计图。不过他并没有将设计图带出去的打算，而是将这张设计图的内容以十分惊人的记忆速度全都记在了脑海。

“好。”

确认记忆无误后，凯金本打算就此离开，但他突然想到了刚才和加尔文的谈话，他停下了脚步，返回书架又开始翻找一份资料。

迪迈雷翁战役记录，记录者加尔文。他当年并没有参加这场战役，但亡灵里大多都是那场战役的受害者，凯金至今都是以阿尔叛顿的视角来看待这场战役，但如今有机会可以知道从格瑞斯的角度是如何看待这战役，凯金对此还是有点兴趣的。

凯金快速地扫了几眼，这篇记录大部分的内容都是罗列战损和战功，像是流水账一样记述的东西十分松散，在这些文字中凯金找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他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最后这一部分是加尔文对这场战役的一个总结，可是这篇总结的字里行间却给凯金一种断层感。

语义上大致通顺，但语法上却有许多奇怪的地方，这像是……经过了加密后的文章？

这时，凯金听到了门外有动静，是脚步声，有人正在靠近资料室，而且听步伐的轻重，似乎是有意压低脚步声想要偷偷靠近的样子。凯金立刻躲入了资料室的一角，窥伺着门口情况，果不其然，资料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一道人影走进。

文莱克？他偷偷摸摸地来这里做什么。

凯金没想到文莱克竟然会来资料室，加尔文找他开完作战会议他后脚怎么就来这种地方了。

只见文莱克进到资料室之后就不再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坦荡地走到了凯金刚才离开的那个书架旁，拿起了一份资料很是认真地开始阅读了起来。凯金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到了文莱克手里拿的资料，是迪迈雷翁战役记录。

凯金不知道为什么文莱克也对这份记录有兴趣，还偷偷摸摸地过来，但文莱克说不定从加尔文那得知了最后那段加密总结的解密方法，如果自己要是能够通过观察文莱克的举动得到破解的线索的话……

这个念头刚起，凯金就立刻将其捏灭了。眼下不是做这种赌博冒险的事的时候，何况最后那段总结自己已经记了下来，以后有机会再去破译便是。现在应该趁文莱克专心阅读那份记录偷偷离开资料室将设计图的情报通过“链”传达给白夜。

成功脱离资料室后，凯金快步走一个避开人耳目的路线来到了要塞的外围城墙上，随后来到了白夜所指定的位置等待白夜主动的链接。

“维持这个‘拟态’还挺费力的，呼。”

和白枭一样，“凯金”所使用的也是嵌入式的机骼，不过他所嵌入的机骼不是战斗式的而是功能式的。其功能之一就改变嵌入者的体型和样貌——拟态。

维持拟态会持续增加嵌入者的身体负荷，为了缓解疲劳，“凯金”暂时解除了面部的拟态，变回了他原来的样子——没什么特点，融入人海中就再也无法将其识别出来的一张普通的男性面孔。

“%#%*@#！（杂音）赤魔，汇报情报。”

不一会，赤魔就感觉到自己加入了“链网”中，随后脑海中传来了白夜那一如既往冷淡如机械一般的声音。

“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算和简洁啊，我现在正在回忆设计图，你可以开始读取我的记忆了。”

短暂地沉默过后，白夜简短地说道：“拟态成此人的模样，前往我在设计图中标记的这几个位置设置「笼槛」。”

“你还真是会使唤人啊，可是关键的「笼槛」在哪里呢，为了潜入进来我身上可是什么都没带。”

“十分钟后灰鼠会把需要的东西送到我标记的位置，你看着设计图准时到达点位即可。”

“好好好，我会严格执行的白夜大人，不会破坏您那天衣无缝的作战计划的。”赤魔早已习惯了白夜这没有人情味的命令口吻，但习惯却也不代表就对白夜没有意见，所以和白夜对话时，赤魔话语中总是带着些许嘲弄，平时也总是对白夜采取阴阳怪气的态度。

赤魔这样做的目的纯粹就是想要恶心一下白夜，哪怕白夜基本无视。

“要塞守军统帅那个叫加尔文的，他貌似是个挺厉害的角色，你的计划别被对方识破了吧，到时候灰鼠和白枭可就葬身于此了，我倒是能想办法逃跑。”

“你不必想些多余的，只管完成你自己的任务就行。「笼槛」放置后你要逃还是要怎样都随你便。”

难得，赤魔没想到自己一番话竟然让白夜有了些许的情感波动。

“小心加尔文·琉特这个男人。”

留下这句话后，白夜切断了与赤魔的联系。对此赤魔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脾气，接下来继续按照白夜所规划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另一头，白夜神情有些痛苦地半蹲于地。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嘴唇也有些苍白，灰白色的头发隐隐爬上了一抹漆黑。

“又……开始了，该死的，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可不能！”

白夜强压住了脑中袭来的侵蚀，身体的状况稍微轻松一点了，刚才爬上他发梢的那抹漆黑也迅速消退。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白夜拨开了眼前的一片树丛，从树叶的缝隙间，他看到了一片临时驻扎着的兵营。四个帐篷，驻扎的士兵不多，大约三十名左右，全都是阿尔叛顿的士兵。

这些人就是这几天一直在骚扰塔卡尔要塞的游击队中的一个分队，并且是八个分队中的核心，因为这支游击队的队长就在这个分队内。

劳伦斯·杜兰，阿尔叛顿外域出身。14岁时加入外域守境队，16岁时获得入境资格，同年经由征兵渠道完成历练与士官考核就读布尔罗赛一等军官学院，18岁毕业志愿参加莱恩正规军，于选拔中被淘汰，最终服役沃尔夫游击军。现23岁，任职沃尔夫第六游击队队长。

白夜在脑中回忆着劳伦斯的履历，一边已经走到了兵营前。放哨的士兵立刻用枪架着白夜，左边的士兵语气凶狠：“三秒内立刻双手抱头蹲下，否则立刻将你击毙！”

这两名士兵并没有因为白夜穿着阿尔叛顿的军服就对其放松警惕，他们反倒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白夜很可能是伪装成自军的敌人。白夜心想这劳伦斯带出来的兵素质倒是还不错。

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白夜按照对方说的做了，蹲下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隶属于沃尔夫第九游击队的卢恩德·汉斯一等兵，受命前来传达洛尔蒙总队长的指令，还请让我与第六队队长劳伦斯·杜兰面谈。”

两名哨兵听了白夜的话，面面相觑，眼神交流后，右边的士兵负责回去通报，左边则继续看着白夜。

见右边的士兵走进了营帐后，白夜开口道：“情况看起来很糟糕？”

“你们第九的懂什么，少多嘴，老实在这等着。”

“任谁看到这营地里死气沉沉的气氛都不会觉得这是一群打了胜仗的兵吧？我们第九，至少在士气上强撑也会撑出一副胜者的姿态，你们第六这才几天就这样？”

白夜用如水般平淡的语气说着极具嘲讽的话语，这让这名本就因战况而感到急躁的士兵更加恼火，如果白夜能像赤魔一样把阴阳怪气和嘲讽时刻挂在表情上掺在语气里的话，那此刻或许白夜的身上或许就要多几个弹孔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用枪头顶着脖子警告。

“第九的孬种别在这吠吠，别忘了现在是我们第六再给你们擦屁股！”

“原本的游击骚扰现在被敌人逼在山上不敢下去，弹药和军粮应该也都差不多见底了，你们这别说是给我们擦屁股，自己一个搞不好都要全军覆没在这里，更别说你们的任务是夺取塔卡尔要塞了，你们真的能在半个月内完成任务么？就算逃回去，任务失败的你们第六也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被戳中痛处的这名士兵一时语塞，额头的青筋暴跳，他恨不得一拳打烂白夜的脸。可就算这么做也无法改变现在第六游击队所面临的绝境，反而会肯定了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说的话。他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确认第六的现状是不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自己自然不能正中了对方下怀。

如今第六面临的状况，这名士兵自己也很清楚。敌我数量差距在五百以上，对方据守要塞，数量上不利的情况想要攻要塞只能用奇策，可现在别说攻夺要塞了，甚至被敌人从山脚围剿到了山腰。

游击本就是面对正面实力无法匹敌的时候才会采取的战术，如今游击战带来的效果也不佳，军粮和弹药在这几天的战斗中比预期的消耗的快很多，而敌人随时可以从要塞内获得补给，持久战只会自取灭亡，第六能选的只有一条路，速战速决，出奇制胜。

只不过，最为关键的奇策，现在他们的队长并没能想出来，眼下光是指挥各个分队与敌人游击周旋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了。

“看来你很不喜欢聊这个话题，那么我们换一个话题好了。”

见这士兵面色难看，眼神凶恶一副随时都会把自己撕碎的架势，白夜已经多少试探出了第六内部的情况，所以他突然话锋一转。

“闭嘴！老子没工夫陪你聊天，给我老老实实地蹲着等队长的回覆！”

没有理会对方用武器示意的威吓，白夜继续说道：“喂，你们队里我看着少年兵挺少，老鸟倒是挺多的，可我听说第六的兵都很服从劳伦斯，你们就这么听一个23岁的小屁孩的话？没人不服吗？都是软蛋？”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就直说，你再敢侮辱我们队长试试，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士兵狠狠地用枪管顶着白夜的额头，然而白夜眼皮都不带跳的继续说道：“哟，别生气别生气，刚才那么激你你都能忍，怎么说一下你们队长你就这么大反应，他是你爹啊，这么护他，至于嘛！”

“呵，不愧是第九的痞子兵，告诉你，我算是咱队里脾气好的了，你刚才那话要被营地里的人听到，你现在全身都已经被开了好几个窟窿了！别拿你们第九匹斯科那人渣来套我们队长！”

“不套不套，你把枪收一收，好吧，我不套，行吧，你们队长还没让我死呢，你可别擦枪走火了。”

白夜脸上那流氓地痞的笑容让这士兵一阵反胃，用枪管狠狠地顶了一下白夜的脑袋，在其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印子。

这时，刚才进营报信的士兵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已经通报给劳伦斯了。

“庞特，队长让我们带他去营帐。”

“嘁，知道了。”

说罢，庞特不情不愿地把白夜从地上拽起，用枪管顶着白夜的后背向前走。

一路上，营地里休息的士兵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白夜身上。警惕，困惑和敌意，敌意的缘由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了白夜现在伪装的身份卢恩德·汉斯所属的部队是第九队。第六第九的关系很差这是游击大队内都知道的事，也正因如此，白夜特意选择伪装成这个身份。

来到营帐前，白夜先是被帐口的守卫搜了一遍身，之后让白夜一个人进去。

帐内，白夜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在里面等待自己的只有一人。他正坐在草席上，身前放着一张小木桌，看样子似乎是用山里的灌木临时制成的。在这张简陋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小水壶，一股淡淡的茶香轻抚着白夜的鼻腔。

“嘿，你就是劳伦斯？确实很年轻嘛。”

白夜故意用轻佻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劳伦斯。是个看起来很干净的小伙子，正襟危坐的样子比起士兵更像是一位雅士。唯一让白夜有些意外的是他的眼神，锐利而通透无垢。如此清澈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这人确实有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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