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是谁

  原本躺在床上的姜晨坐起了身子，拿起来被扔过来的百威，表情有些奇怪。

  他一开始还以为慕谦扔给他的是瓶可口可乐，毕竟他记得慕谦并不是喜欢喝酒的性子，她主动邀请自己喝酒的情况，很少见。

  姜晨拿着百威打量了一下，抬头看向慕谦。

  “阿谦今晚这么好兴致？”

  “并不，恰恰相反，我甚至挺烦躁的。”慕谦用素白的手指勾在罐装啤酒的拉环上，‘啪’的一声打开了啤酒，小小的抿了一口。

  “烦躁？阿谦今天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姜晨有些疑惑。

  “不是今天的事，我是指这个。”慕谦摇摇头，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胸部。

  “就算是我，也没那么容易就接受自己变成了女人的事实。”慕谦走到了窗边，伸手拉开纱窗，感受着户外清新但冰冷的空气，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说起来也是...”姜晨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回事。

  就算慕谦表现的再怎么镇定，违背她个人意愿的变成女生，多多少少也该有些不适的反应。

  但是，这瓶酒要不要喝呢？姜晨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百威。

  一来自己待会可能还要开车回自己公寓，二来，自己也不是很擅长喝酒。

  倒不至于和漫画里的常见女主角一样，一沾酒就醉。但自己的酒量也确实浅显，两杯酒下肚，自己大概就晕乎乎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万一真的喝成那个样子了，自己还怎么回去？

  转过身来背靠着窗弦的慕谦一眼就看穿了他眼里的为难，轻轻的开口。

  “阿晨今天晚上不如就别回去了，在我这住一晚吧。”

  “住...住一晚？”姜晨的呼吸重了一下，莫名的有些心慌。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毕竟...毕竟男女有别啊...”刚刚说出的推辞，姜晨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连忙抬起头来看向慕谦，果然看见了眼前女生的眼神黯淡了一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阿谦变成了女生，在我眼里也和以前的那个慕谦没有区别，只是...”

  “我知道。”眼前的女生轻轻的摇了摇头，制止了姜晨的慌乱解释。

  “阿晨睡我房间就行，我可以去找和笙挤一晚。”

  “但是——”姜晨似乎还有些顾虑，却被慕谦打断了。

  “阿晨明天早上有课？”

  “啊不，上午倒是没什么课。不对，这不是重点——”

  “那还有什么重点？”女生用明亮的眼神直直的注视着他。

  “陪我喝一点，我们一起聊聊天，都不行吗？”女生的声音很轻柔，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请求。

  姜晨原本想出了不少推辞的理由，此刻却全都噎在口中。

  慕谦还是那个慕谦，自己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早已经被她摸透了。

  “行吧行吧，不就是久违的座谈会吗，开就开呗。”

  姜晨有些无奈的退了一步，抬眼就发现了面前女生眼底里不加掩饰的笑意。

  忽然他的心情就如同融化的春水一样，有些荡漾。

  “碰一下？”女生向他举起了手中的百威，表情虽然依旧平静，语气却没之前那么冷淡了。

  “好。”姜晨耸了耸肩，小美女的盛情难却，他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晨拉开啤酒的拉环，伸过去和慕谦轻轻的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

  酒液入口后，除了淡淡的苦涩感，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醇口感。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也难怪慕谦这种不喜欢喝酒的性子也会喝一点。

  姜晨又喝了一口，试图继续品味着百威的口感。

  慕谦看着他的动作，也小小的抿了一口，视线有些缥缈。

  “阿晨，你说，我们存在世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啊？什么？”

  “我时常在想，我们对于如此浩瀚的宇宙来讲，实际上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一个人的人生不过百年而已，光是对人类的历史来讲，这也不过弹指一瞬。”

  “我们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便成为了这碌碌众生，为了一些庸俗的目标和欲望而忙碌的活着。”

  “年少时为了食欲，情欲，**、财欲等而忙碌，年老时则心心念念着天伦之乐与长命百岁，可是穷极一生，也不清楚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人...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慕谦握着啤酒，眼神有些迷离。

  “这个...大概是为了自己吧？”姜晨的语气有些迟疑，说实话他有些担心慕谦现在的状态。

  “为了自己？那，这个自己，又是谁呢？”慕谦又微微喝了一口酒。

  “哲学最基本、也是最难以解答的三个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阿晨，你说说看，我是谁呢？”慕谦看着愣住的姜晨，微微笑了下。

  “女生慕谦，在这个世界上是并不存在的一个人。而男生慕谦，已经死在了那个修真观里。”

  “这个世界里也许确实存在一些科学难以解释的现象，以至于那所谓的狐仙可以如此轻松的将我们的灵魂置换到如今这幅躯壳里面。”

  “很奇妙的感觉，没有任何不适感，一觉醒来，却变成了女生的身子。”

  “糟糕的是，除了身体，其他的处境却没有改变。”面对着姜晨疑惑的眼神，慕谦缓缓解释道。

  “回来以后我一直在查询相关案例，但是实例没找到，相关的文学小说倒是有不少。”

  “有些小说的主角变身后，顺带着连世界线都一起改变了。在新的世界线里，她们本来就是女生，除了她们的灵魂。”

  “这样倒是挺轻松的，至少，不必像我这样，明明也是受害者，却还要考虑如何和家里交代。”

  “我原来以为我会恨一下和笙的。毕竟是她的胡乱许愿，才导致我们两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但令我不安的是，如果不是社会上残留的身份问题太过严重，我实际上并没有很介意自己是男是女。”

  “应该...不是很介意...”慕谦轻轻的重述了一遍这句话，似乎是在暗示自己。

  “阿谦...”姜晨一时间似乎有些消化不了这些信息，呆呆的看着慕谦，心里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些安慰的词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慕谦清楚他的想法，摇摇头。

  “我没事，只是在为难，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要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阿晨，你知道的，我妈是个高中老师，算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可同样的，受到马原和唯物论熏陶的他们，心中的无神论观点比谁都坚定。”

  “因此我十分头痛，我究竟要用什么手段，才能让我妈相信我曾经是她那个宝贝儿子慕谦呢？”

  “比起我被所谓的狐仙变成女人这一回事，我妈大概更容易相信她儿子一时叛逆，跑去泰国做了变性手术。”慕谦叹了口气，拿起百威又喝了一口。

  “要不，我给阿谦做个证？”姜晨也跟着喝了一口，同时意识到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有晕乎乎的感觉了。

  “不必，这种事不是多一个证人，我妈就会相信的。”

  “那...阿谦不如先瞒着阿姨那边？我也可以帮阿谦打掩护，应该能瞒上一段时间的。”

  慕谦还是摇头。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太久不和家里打电话的，我妈也会担心的。而我这边只要一开口，就什么都暴露了。更何况，在没有独立稳定的经济来源之前，盲目断掉家里的联系，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哪怕我有自己的小金库。”

  姜晨抓了抓头发，也有些为难。

  “阿谦如果是没钱了的话，暂时是可以找我借点的。因为零花钱不少的缘故，我这些年还是存了差不多六个数的。就算加一个阿谦，也是够用一阵时间的。但是也确实，断掉和家里的联系，会很麻烦。”

  不知为何，听着姜晨的话，慕谦的心情似乎稍微变好了一点点。

  “谢谢阿晨了，但是我自己的存款其实也够用。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经济上的，而是我的身份问题。”

  “男生慕谦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而女生慕谦，在社会上还属于黑户。短时间内还没出问题，但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而我如果想有一个正常可用的新身份，也许还是得求助家里的关系。”

  “真是令人头疼啊，原本明天我还得去上课的。说不定我这个财大学生的这个身份也不能用了。”慕谦闭上了眼，伸出手捏了捏眉心。

  “阿谦那边上不了课的话，明天倒是可以去我那蹭课哦？我是很欢迎阿谦和我一起上课的。”也许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了，姜晨的脸上开始泛红，脑子也有些晕眩，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起来。

  慕谦怔了一下，去姜晨的学校蹭课？她暂时还没想过，但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

  “明天还不行，明天我要带着和笙去医院做次体检。虽然样子是变成了女生，但我始终有些不放心。”

  “这样啊，好可惜呢，明明我一直想和阿谦一起上课的。”姜晨又抱着百威灌了一口，乐呵呵的看着慕谦傻笑。

  看着姜晨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给自己灌酒，慕谦皱了皱眉。

  自己好像失策了，姜晨似乎并不擅长应付酒精。

  慕谦轻易的夺走了姜晨手中的百威，入手后才发现他几乎已经把整瓶啤酒都喝完了。

  姜晨对她的举动倒是也没反抗，百威被夺走后，他干脆打了个酒嗝，直挺挺的往床上一躺，开始挺尸。

  慕谦：“......”

  她忽然后悔了，这家伙喝的酒气冲天，自己过会还怎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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