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州,大西洋沿岸,长岛海湾。
“你是要死了吗?”
听着这话的时候,他正坐在海岸边光滑的巨石上,海潮的波澜起起落落,一波一波的冲刷着岸石,那声音让人想起银杏树下的落叶被风吹动时的沙沙声。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谁。
转过身,只见那女孩穿的是白色的荷叶边上衬,配了一件浅蓝色的百褶裙,清澈的眼眸,在一头恍若月光的银色长发的映衬下,格外清冷。
“是啊,活不了几天了。”他不禁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要开香槟庆祝?”
“我会的。”女孩冷哼一声,毫无怜悯地嘲讽道:“怎么?用你们中州人的话是不是遭报应了?”
“可能吧,我一向和灵花大小姐作对,可谓是作恶多端。”
远处的海鸥一起一坠的,他起身离开,和女孩擦肩而过。
“你今晚要走?去哪里?”女孩问道。
“回中州。”他如此说道,“那里是我的故乡。”
在他离开世灵总部的那天晚上,灵花召开了一场盛大的派对,但赴会者寥寥。
众所周知,同为世灵组织四大干部的飞羽和灵花素来不和,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习以为常。
因为长相甜美,灵花在世灵组织有着很高的人气,但在这场宴会依旧惹来了许多批评的声音,人都要走了,你就不能消停点?
那天晚上,灵花开了很多瓶香槟,一个人喝完。
****
“这孩子真可怜。”
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这些人在客厅里大声谈论着什么,直到一个长辈把他叫道了身边,和他说,他的父母出了车祸,正在ICU里抢救。
他那时才六岁,不是很能理解大人们在说什么,在他父母去世很长一段后,他才知道自己没家了。
没有亲戚收留他,他被送进了福利院。
这间福利院由本市著名的企业家出资建造,里面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孩子。
福利院的设施很好,照顾孩子们的阿姨和老师也很好,他开始了之前从未有过的集体生活,虽然一开始不怎么适应,但也很快就习惯了。
但他很少说话,总是一个人,安静地起床洗漱,安静地吃早餐,安静地看书,没有朋友,没人说话,一直都是一个人。
最喜欢的事是,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福利院的大门口,静静地发呆。
他从未把福利院当家,考虑到他是小孩,在父母的葬礼上,亲戚们并有让他瞻仰父母的易容,所以他总觉得父母没有死,不知道那一天,就回来接自己回家。
而他不哭不闹的,再也不任性,不再和父母要玩具和零食,并且自豪地告诉他们,“在你们不再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呦。”
但进出福利院的人很多,他始终没等到要等的人。
后来有一天,福利院的阿姨把他单独叫到了一间屋子里,说有一对夫妻表达了想要收养他的意愿。
他摇着脑袋说不,他还要等父母来接他,到时候父母来了找不到他怎么办?
“你要知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人们都愿意收养年纪小的孩子,你不把握住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就要一直呆在这里了。”阿姨苦口婆心地说道。
他执拗地摇头,福利院的阿姨摇摇头,一声叹息。
时光一寸一寸过去,他又长大了些,也真的没人再说要收养他了,他在福利院里过着单调的生活,日复一日,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生活,在福利院和学校里度过青春,如果成绩好的话,会有好心人来资助他上大学。
他想象着着那样的生活,并不讨厌,但也没什么热情。
某一天,修建福利院的大老板到来,院里的阿姨组织了欢迎仪式,大家都在礼堂里,他一个人跑了出来,坐在秋千上,随意晃荡。
不知怎地,年岁越大,他越害怕热闹的地方,人们其乐融融的时候,他总是格格不入。
他已经不会时常看向福利院的大门,也接受了父母不会再来的事实,但一个人荡秋千已经形成了习惯。
忽地,身后传来了一个软糯的声音。
“请问,你知道礼堂怎么走吗?”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没在福利院见过,从衣服穿着来看,应该是今天从外面来的。
“有点远,我带你去吧。”他想了想,从秋千上跳下了,说道。
“谢谢。”
小女孩怯怯地跟着他,他不禁多看了一眼,问:“你怎么到这儿了?”
“我想自己一个人转转,然后就找不到路了。”小女孩脸蛋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哦了一声,没了言语,小女孩反而问道:“我叫姚灵,你叫什么?”
“XXX。”那是他原本的名字。
小女孩开始还有些怕生,但看什么都好奇,很快就东问一句西问一句。
他也一一耐心地解答,或许一个星期说的话,都没有这一天多。
主要是这小女孩身上带着一中特别的生气,活泼的话语和笑声,让他不经意间也受了感染,
快走到礼堂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小女孩兴奋地跑了上去,叫道:“爸爸!”
那个中年人他认识,福利院大门口的介绍里有中年人的照片,正是福利院的创始人。
活泼开朗的性格,幸福美满的家庭,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内心忽然充满了羡慕。
自我嘲讽地一笑,他准备回去荡秋千。
可正当他要转身的时候,忽然听那小女孩的说道,“爸爸,那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他微微一怔。
中年人走了过来,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是你把小灵带回来的吗?”
他点了点头。
“好孩子。”中年人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道:“走吧,去礼堂,大家都在那里。”
他还没反应过啦,中年人就牵起了他的手,另一面牵着那女孩。
“小灵,人家帮了你,有好好谢谢人家吗?”
“当然,我可是第一时间就说了谢谢呢,不信你问他。”
礼堂里的人很多,孩子们都围在一起,阿姨见了他有些吃惊,不过也让他快点归队。
院里的阿姨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在吃饭过程中,他的目光总是不自禁地向那小女孩飘去,小女孩有点挑食,正在和她爸爸撒娇。
吃完饭,孩子和大人围城一个圈,开始了才艺表演,有演小品的,有合唱的,也有表演书法的,他第一次知道,院的孩子们竟然这么多才多艺。
姚灵在爸爸的鼓励下,演唱了一首流行的曲子,声音稚嫩,有点跑调,既大方又可爱。
场间的气氛很热闹,他看着大家表演,第一个感觉自己融入了气氛之中。
忽地,身后有人拽了拽他,回头一看,正是姚灵,小女孩问:“你怎么不去上去表演?”
那面,中年人和福利院的阿姨鼓励的目光正看过来。
他挠了挠头,说道:“可我没什么才艺。”
小女孩眼眸大大的,亮晶晶的,说道:“也唱歌吧,就像我一样。”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也行,于是等上一个孩子表演完的时候,站了出来,走到圆圈中央,和大家说:“我来唱首歌,可能有点老,是我妈妈教给我的。”
福利院的孩子都惊讶地看着他,因为他素来形单影只,什么活动也不参加,没想到这次竟然会站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回想着歌词,唱了一首《兰花草》。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开,能将夙愿偿。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唱着唱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朦胧间,似乎看见了爸爸妈妈微笑着,和自己挥手告别。
声音可能带了些哭腔,有些哽咽,他觉得有些丢人,但依旧坚持唱完了歌。
没想到,等一曲终了,大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吓了他一跳。
他看着大家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只觉得大家竟是如此的可爱,人群中,福利院的阿姨也用欣慰的目光看着他,眼角同样闪烁着泪光。
还以为那次他拒绝了收养之后,阿姨就对自己失望了呢。
他擦了擦眼泪,回到了队伍,那里姚灵小脸通红,正使劲地给他鼓掌。
第一次的,他意识到,福利院这个地方,是家。
那天之后,他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努力改变自己,和大家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活动,有些笨拙地尝试着融入集体。
他时常会想起那个叫姚灵的小女孩,她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幸福,渐渐地,姚灵成为了他的希冀,心中最珍贵的回忆,只是那天之后,再也没见过她。
过了几年,他上了初中,因为数学成绩很好,代表学校参加了省里的数学竞赛,拿了金奖,又进了省队,参加由联合国某一组织主办的国际竞赛。
比赛的地点在泰国,那是他第一次出国,费用也有人出,此时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内向孤僻的男孩了,已经变得乐观开朗,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
考场之上,考生们一个个埋头刷刷地答卷,题目很有难度,他在还有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扔了一道题,准备检查一下前面。
他忽然感觉有些异样,抬头一看,这个间教室似乎在一瞬间静止了,隔壁桌的西班牙妹子拿笔的手还未落下,悬在空中,考场前方的钟表也停了指针,止在了距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地方。
他感觉很奇妙,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离开了座位,他看了看西班牙妹子的试卷,发现她和自己差不多,只剩最后一道题。
然后又去看了看前面一位俄罗斯大神的试卷,发现大神就是大神,已经全部答完了,另一面有一位中国的队友,也答完了卷子,答案和俄罗斯大神竟然几乎一样,他们这就是标准答案了?
他没注意到,正在他乐此不疲对答案的时候,前面的主监考员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
忽地,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坐在座位上,四周的同学还在争分夺秒地答卷,教室前挂的钟表显示还剩十五分。
他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梦,不过管他呢,脑子里的答案总是货真价实的,他答完了最后一道大题,还检查了一下前面,但终究是有些惭愧,故意错了一道题,以确保自己打不了满分。
考试结束的时候,他正要回住的酒店的时候,忽然被监考老师叫住了,他心虚地跟着监考老师来到了一件教室,以为自己考场上的事暴露。
可谁知,监考老师笑了笑,告诉他别害怕,他其实是一名异能者。
异能者?虽然听说过,但从没在意过。
监考老师接着说,他在考场时的异常其实是觉醒异能的表现,他茫然地点头。
“那么,你愿意加入世灵组织吗?”监考老师问道。
他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答应的话,我就说你考试作弊,揭发你哦。”监考老师老狐狸般笑道。
他瞬间石化,多年之后,他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加入世灵组织的时候,颇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加入世灵组织之后,因为优异的天赋,他被列为了世灵组织的重点培养对象,经过多面的努力,他的异能越来越强大,执行的任务也越来越多,打出了名头,成为了世灵组织四大干部之一。
不过在世灵组织的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也有人一直和他不对付,两个人相爱相杀,从他加入世灵持续到他离开世灵。
那是非洲红海岸的一次任务,一艘来自于明朝永乐年间的沉船,爆发出了强大的异象,由他去平息。
作为世灵四大干部,他经验丰富,异能强大,可唯独那次任务,他失手了。
虽然异象最后平息,但他却身负诅咒,哪怕世灵组织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和研究人员都束手无策。
他感觉身体里的诅咒随时可能把自己吞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会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女孩。
她现在怎么样了?会有怎样的人生?会不会有喜欢的人?
他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再见那女孩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也好。
*****
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本就残破的木屋只剩了一个架子,晚风一吹,轰然散架。
姚宁靠在余温未尽的木墙上,意识模糊有些模糊。
“幸好我带了这个。”飞羽站在旁边,撕开了一个注射器的包装,拧掉塑料保护头,倒拿着推了一推,药液溅了出来。
撸开姚宁的袖子,找好血管,针尖扎入皮肤,无色的药液缓缓推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姚宁咳嗽两声,睁开了眼睛。
飞羽的对他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笑着道:“好受些了吗?”
“谢谢。”姚宁虚弱地说,“我没事儿,请快去救人质。”
飞羽目光和煦地看着姚宁,笑了一笑,说道:“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感谢。”
姚宁微微一愣。
“我是S省人,小时候曾经在你家的福利院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飞羽轻轻诉说自己的经历,就像再说一个很久远的故事,“所以唯独你的谢谢我不能接受,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
这些事姚宁第一次听说,世灵组织四大干部的一向神秘,外界也只知道飞羽是个中州人而已,没想到竟然和自己家有如此一段奇缘。
姚宁像是濒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抓住飞羽,说道:“请你一定要……人质里有我的妹妹……”
“我知道,她叫姚灵,对不对?”飞羽平静而坚定地说道:“不用担心,她会没事的。”
因为药物的原因,姚宁的眼皮越来越重,但飞羽的这句话却格外的清晰。
“拜托你了。”姚宁勉强说出这句话后,慢慢瞌上了眼睛。
飞羽看着昏睡过去的姚宁,脱下了自己的风衣披到他身上,而后转身,像是对姚宁说,也像是对自己说道:“我会尽全力保护她的,哪怕这是我生命中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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