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告白

空旷的草地上燃烧着一丛一丛火焰，作为刚才大战所留下的的痕迹，幽兰没了气息，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

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可空中漂浮的符箓依旧没有消失，幽幽地散发着青色的光芒。

下一刻，这些符箓动了起来，连符成串，一串串的符箓以此地为中心转动着汇集，一尊娘娘宝像散发着青光现出了形状。

飞羽唯一失策的地方是，眼前的异象早在几百年前，就被人封印过一次了，那时人们以符箓之力将娘娘宝像封印在兰江岛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娘娘宝像的力量侵染了符箓，因为有了一次被封印的经验，娘娘宝像将自己一部分的力量保留在了这些符箓之中，以免被一网打尽，所以此刻，籍借着符箓中的力量，娘娘宝像再次复活！

这也不能怪飞羽，这种情况是从没有遇到过的，毕竟人类对异象的认知实在是太少了。

一时间，兰江岛再次笼罩在了迷雾之中，这次没有了幽兰莲瓣玉佩的干扰，异象泡泡开始出现，瞬间覆盖了兰江岛中心的一部分区域。

娘娘宝像闭目凝神，双手合十，巍然不动，异象泡泡需要时间才能化为倒影世界，到那时，倒影世界扩散开来，会形成一场威胁整个S市的大灾难，就像当年美国的地狱犬事件一样。

云拾和姚灵正在树林中奔着小木屋的方向跑，忽然之间月光隐去，两人惊惧之下，只能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忽地眼前出现了一点光。

云拾和姚灵大喜，加快速度赶过去，跑出了树林，出现在眼前的正是燃烧殆尽的小木屋，木屋前似乎躺着一个人，不正是姚宁吗？

“哥哥！”姚灵又惊又喜，连忙向姚宁跑了过去。

云拾跟在后面，可他俩都不知道，木屋所在的空地上，一个无形的屏障已经张开，他们所在的世界和姚宁所在的世界已经不是一个了。

姚灵和云拾依次撞在那屏障上，下一刻只觉得场景一变，他们出现在了一个小山坡之上，山坡前是一片草地，草地上立着一尊双手合十的娘娘宝像，披着霞光，恍若神祇。

“这是怎么回事？”姚灵声音颤抖地问道，“刚才那人呢？”

云拾不知道因果，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晚以来，姚灵至少还有他可以依靠，可他自己就只能强撑着，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其实两个人都只是普通的高中学生，谁又能比谁强多少？

眼看两人即将获救，可此时又跌入深渊，绝望的情绪不禁在两个人心中蔓延。

“别害怕。”云拾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来对姚灵道，“我们再跑一次好吗，说不定这次就能回到小木屋了。”

“可要是又回到了这里呢？”听着云拾的话语，姚灵燃起了一丝希望，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就早跑第三次。”云拾咬了咬牙，对姚灵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她安心，道：“不要放弃，不是吗，你哥哥还等着你呢！”

“嗯！”姚灵看着云拾坚定的目光，尽全力答应道。

此时，娘娘宝象忽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眼地上的两个虫子。

一道青色的符箓浮现在了云拾的身后，光芒一闪，化作了一只长长的骨矛，对准云拾的后心射了过来！

骨矛无声无息，以云拾的角度，自然是看不到，可姚灵却看得个一清二楚。

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情，姚灵喊了一声“小心”，一把推开了云拾。

其实，以姚灵的力气是推不动云拾的，可当时两人站在山坡之上，云拾被她一推，脚下不稳，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等云拾在坡下站起来的时候，正看见山坡之上，被骨矛刺穿身体的姚灵缓缓倒下。

看着这绝望的一幕，云拾脑子嗡嗡的，连呼喊都来不及，或许呼喊了，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山坡上，抱住了姚灵，刚才答应飞羽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发誓我会保护好姚灵的！”

“为什么……”

云拾颤抖着双手，抓住了姚灵身上的骨矛，双目赤红，用力一握，“咔嚓”一声，骨矛如同玻璃一般碎成了无数光点。

空中浮现了无数的青色符箓，皆化作骨矛，对住云拾和姚灵，疾射而来。

但一道无形的力场，以云拾为中心扩散开来，骨矛撞击在意识场之上，尽数化为飞灰。

这是云拾在情绪激动之下，终于破茧而出的意识场，但已经晚了，他的异能并非治愈，无法作用在姚灵身上。

姚灵躺在云拾的怀中，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染红了一身的衣裳，女孩睁开了眼眸，看着云拾，脸色苍白地笑了笑，伸手想要抚摸云拾的面颊。

云拾握住姚灵的手，眼泪模糊了视线，悲痛地问道：“为什么要推开我……”

“不知道，下意识地就那么做了。”姚灵俊俏的脸蛋没有一丝血色，她勉强笑了笑，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做到这么勇敢的事情……”

“求求你，不要死……”云拾声音哽咽，近乎哀求道。

姚灵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鲜血逐渐流失，但她的心中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微弱地笑着，看着云拾，抚摸着云拾的面颊，替他擦去泪水。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个男孩的呢？

作为家里的掌上明珠，她从小就含着金钥匙长大，自幼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过一点委屈。

但这样的成长环境似乎太过优渥了一些，也培养不出什么平易近人的性格和坚持刚强的品质。

随着年岁的长大，她出落的愈发漂亮，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能成为众人的中心，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偏爱她，久而久之，她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直到一天，班里的学美术的同学，画画很好，受到了很多同学的赞叹，姚灵不免心生不满，觉得被抢了风头，回家便和父亲说，自己也要学画画。

父亲一听宝贝女儿发话了，立刻给姚灵请来了美院教授一对一教学，她的进步很快，觉得自己很有天赋，很是自鸣得意，后来和那位学美术的同学一起报了某个省里的绘画比赛。

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拿一等奖，可最后的结果是，那位同学成绩很好，而她却一无所获。

那时的姚灵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把脾气发在了父亲和那位教她的教授身上，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最后更是连美术也一定怨恨了起来。

不服输的她又和父亲说要学钢琴，自然又是最好的老师，最好学习环境，可最后，她依旧比不过那些在自己看来很平凡的同学。

那时的她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把一切都归结为了外界因素，父亲视她如心肝，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自然是她开心就好。

金枝玉叶，天之娇女，画不好就不画了，弹不好就不弹了，姚灵是这么认为的，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初中毕业那天，班里的同学一起吃毕业饭，饭局之上，她自然又是万众瞩目，但偶然去洗手间的时候，在一个拐角，姚灵听见了两位和自己很要好的女同学的谈话。

“终于毕业了，听说姚灵要去白帝中学，终于不用再忍受她了。”

“是啊，这三年来真是受够了。”

姚灵听着这些窃窃私语，简直不能相信，这竟然是相处了三年的同学自己的评价。

之前的画画弹琴，连同这次，接连的打击令姚灵头晕目眩，她没有当场发作，强颜欢笑地吃完了散伙饭。

但那天之后，姚灵就陷入了强烈的自我否定之中，画画也不行，弹琴也不行，同学都讨厌，自己只不过投胎在了富贵人家，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那段时间的日子，对姚灵而言是灰暗的，她开始沉默寡言，把自己封闭起来，父母感受不到她的迷茫，依旧是把各种各样贵重的物件堆满她的房间，可她却愈发地沉闷。

升上高中之后，姚灵更是一改以往的性子，和老师同学说话都小心翼翼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应该变成什么样的，在学校里强颜欢笑，在家里一言不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一天，偶然之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她捡到了一本书，是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生命之轻》。

翻开书，只见书页之间密密麻麻的笔记，娟秀的字体写就的各种批注和背景知识，姚灵不禁看入了神。

书很晦涩，姚灵看不太懂，但笔记注释去把每一处都解释的很清楚，她把整本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入迷，越读越觉得喜爱，一时间，她对书的主人产生了崇拜的念头，又买了同样的一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把笔记从头到尾，在相同的位置抄了一遍。

然后，姚灵不舍地把书送到了失物招领处，然后每天下课都要去看看，就是想等着人来认领，想要知道书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终于有一天，一个男孩来到了失物招领处，领走了那本书，姚灵就躲在一旁，心砰砰跳，那男孩有着阳光地温暖的笑容，礼貌地和招领处的老师说谢谢。

她躲在一旁，不敢出去，直到那男孩走之后，她去看了一眼失物招领处的记录册，才知道那个男孩的名字叫云拾。

从那之后，姚灵开始处处留心云拾，间操的时候，几个班一起上公开课，走廊里不经意地擦肩而过，她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不敢上前搭话，生怕自己的性格会令对方产生厌恶，就和初中时一样。

高一上学期的暑假，隔壁班的一个男同学，因为一起在校庆典礼上做过主持人，一直纠缠着自己，她尽量不去搭理，却被认为逆来顺受，那男生越累越过分，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一间学校的表哥知道了，表格吵着要给自己出头，她以为只是让那人给自己道歉而已，谁知道竟然弄出了那么大的阵仗。

而且最关键的是，云拾似乎也在围观的人群中，一时之间，姚灵想死的心都有了，生怕云拾以为自己是个坏女孩。

但之后两人的缘分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云拾出头救了自己，两人终于相识，一起去网吧，一起聊天，一起彩排，一起看电影……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命运突然开来玩笑了一般，让两人卷入了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件之中。

刚才为什么会推开他呢？

因为她变了啊，不再骄纵，不再懦弱，才能做到这么勇敢的事情。

来到了这个岛上后，云拾也一直在保护着自己，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这份勇气，是从你身上学到的啊。

“那时在咖啡馆的时候，你要说什么呢？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喽……”

姚灵微笑着看着云拾，视线有些模糊了，但无所谓，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云拾怀抱着姚灵，看着这女孩的为笑，感觉心中的某处正在被抽走。

听着姚灵的话，他悲哀地笑了笑，说道：“是啊，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深吸了口气，这段日子以来，姚灵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颜，每一个嗔怪都浮现在眼前。

又想起了那个曹植遇到洛水神女的故事，所谓有缘无份，大梦一场空，无外乎“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罢了。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云拾看着姚灵素丽的面容，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去，说道：“我喜欢你，一直的都是。”

姚灵的面容回光返照一般，绽出了光彩，她抓着云拾的衣服，说道：“太好了……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现在终于听到了，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小，细如蚊蚋，最后彻底消失。

“只是可惜再也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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