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序章

从云阑峰僻秘小路下山的一对男女见着迎面撞上的青衫老者，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宗主。”

青衫老者，也就是开天宗宗主李道落笑着点点头，看到明显是姐弟的两人怀中皆抱着一摞文书，问道：“糜元那小子又让你们两个批阅公文了，你们又没找理由推掉？”

姐姐洛蓝赧颜低头不语，弟弟洛青笑道：“糜堂主说我们是天生批公文的料子，不加以培养太可惜了，然后把这些往我们手里一塞就走了。”

李道落气笑道：“老夫只知道有天生剑胎，有天生灵种，还没听说过有天生批公文的，下次糜小子再敢让你们批改公文你们就来找老夫，老夫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生没俸禄的料。”

洛蓝没忍住捂嘴低笑，转而又有些担忧：“宗主，那道白光...”

“无事，老夫就是来解决的。”李道落也显得有些头大，挥挥手：“去吧，辛苦你们了。”

与姐弟别过的老人径直去往祖师堂，一路上也没再碰到什么人，除了被摄住心魂呆若木鸡的掌律长老以外，李道落一指轻叩让这个看守了一甲子祖师堂终于翻了一次车的长老额头，让其昏厥过去。

在门外默默行礼后才走进祖师堂的李道落抬头，只看见一缕银白色长发从大梁上垂下，以及能看出实体的仙酿酒气，一个宗门的祖师堂是什么地方？哪怕他李道落几千年后也许也能把自己的塑像搬进来但现在还是得恭恭敬敬不能有半点差池。

可梁上之人如此大不敬李道落也没有半分脾气，倒也没别的原因，就因为那人正是香火后九尊塑像中一人的转世，还是最靠前的那位。

“林凤金，你下来。”李道落无奈道，要是其他什么人早就被他一巴掌拍成飞灰，魂魄捏成灯丝点长明灯去了，关键这货是自家老祖宗转世的同时拳头还不软。

“谁是林凤金啊，从刚刚开始我改名了，现在我叫林纸凰。”大梁上传来慵懒又软软糯糯很好听的声音，随后冒出一个脑袋，这回银白色长发如同天河之水一般倾泄了大半。

惊艳绝伦的天人之相脸颊粉红，确实是醉得不行，柳叶般狭长的丹凤眸子半睁，精光内敛，“李老头有事吗？”

“你先下来说话。”

“哦。”改名为林纸凰的女子打了个滚摔落下来，脸着地来了一下实实在在的闷响，然后就没打算起来了，像条死鱼一样趴着。

李道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才开口询问道：“你跟...林凤金的事情，有个结果了吗。”

“当然有啊，还是个合家欢的大圆满结局哦。”林纸凰闷声道，“他让我走，走得越远越好，可我才诞生几天啊，没地方去，只能到这里来了。”

李道落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家，因为本来就是，我回头就把你的名字记录在册。”

“谢谢，李老头你知道吗那家伙最后跟我说，‘你是你，我是我’，这没错啊，可他是他...”林纸凰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我还是我啊。”

李道落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安慰，毕竟这样的事情万古未闻，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林纸凰用袖子胡乱擦去眼泪，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翻手出现一柄无鞘的黑金长剑，“我走的时候把他的剑偷来了，他这回偷鸡不成，没能跻身传说中的的原皇境，又蚀了一堆米，五百年谋策，欺天，筹备都成了笑话不谈，还丢了本命仙剑，估计要从那块石碑第三的位置上消失了。”

“结果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林纸凰总算是本性流露开始幸灾乐祸，黑金仙剑虽然感觉到主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但大体上别无二致，开始舞动撒欢。

林纸凰爬起来拍了拍脸，用灵气化尽醉意，轻声道：“总之我先在这里待着了，也不知道原王境跌下来想回去要多少年岁的功夫，不过起码有点念想，走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哪怕我只是临王，体魄一落千丈，去杀掉一尊排名靠后的原王还是没问题的，也算是给你们开天宗收留我的报答。”

“口气忒大！”李道落笑道：“说什么报答不报答，我不是说过吗，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管是你也好还是那忘了根的臭小子也好。”

林纸凰点点头，头一回露出由衷的笑容，好在李道落心境几近金刚不坏，不然也要被这一幕闪瞎了眼。

一道银白色流光从云阑峰祖师堂远遁而去，只是不到一刻钟后，一道粗于前者数倍的白光无声无息划过天际，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落入祖师堂中，在原地未动闭目养神的李道落睁眼，冷笑道：“这回是正主来了，大剑仙能百忙之中抽出点空闲光顾开天宗，实在是让开天宗蓬荜生辉。”

合气收起威势的年轻男子抖落一身尘埃，黑发白衣，称得上是丰神俊朗，笑道：“一个人两种态度，李老头你这算不上是那什么眼看人低？”

李道落没把这近乎寻衅的话，问道：“你来又是干什么，想取回你的剑，然后顺手把林纸凰，你的阴魄杀了吸收掉？”

在整件事失败的一塌糊涂后林凤金就没再遮蔽天机了，所以李道落才能推演出林凤金到底干了些什么，无非是剥离出自己的阴魄，企图利用阳气和阴气互补以达到从一到三的过程，最后一口吞下阴魄破入原皇境。

结果就是最终差了一线，但阴魄也生出灵智，成了一个全新的自己，仅是心性方面有所出入。

林凤金抚掌大笑：“那不能啊，太残忍了，好歹也算是半个我自己，放着吧，剑我也不要了，这次也算不上是因祸得福，但也不如那家伙说的一无所获，多少还是有点好处的。”

林凤金一手搭在心口，用力一按，李道落睁大眼睛踉跄着后退一步，虽然同为原王境的恐怖存在，老人还是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莫大差距。

“在我后面的还是得在我后面，要是有胆敢说些什么屁话的，打杀了便是。”林凤金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我现在很确定你们俩是同一个人了。”李道落摇摇头，都一样嘴巴里面跑火车，也都一样能做到。

“林纸凰，这名字好听。说是同一个人没错，但几天看下来心性也就相当于两千年前的我，两千年前的我要是个姑娘家家，还是这般受不住打击，估计现在坟头草都长成扶桑树了。”林凤金笑容玩味，向后倾倒，坐在凭空出现的一张王座上，“咱们聊聊天，好歹也是你教我读书写字，为人处世的，没什么不能聊的，就说说林..林纸凰。”

“可惜老夫能力有限，教了个歪把子出来。”李道落冷哼一声，席地而坐。

林凤金不置可否：“老头你知道吗，其实纸凰是觉得自己不如我的，不过也确实，我哪里是一个阴魄能比拟的，但她心里是把自己和我放在同一个阶层，这就形成了上下落差。我是什么性子李老头你应该也清楚，自卑感就出来了。”

“再者，哪怕是保留了全部记忆，毕竟是刚刚诞生，缺乏安全感，我理解的很，所以她才会跑来开天宗，来找你。”林凤金十指相扣，嘿嘿一笑：“老头，感动不？”

李道落不说话，只是眼神温柔了一些，追忆了些许过往，只是看眼前男子时依旧鄙弃。

“还有一点，其实她是想待在我身边的，但我可不想每天面对一个变成女子的自己，所以就赶她走了。”林凤金敲了敲脑壳，很头疼的样子，嘬牙花子道：“而且啊，既然有了一个重新开始的契机，记忆也许算不得什么，‘你是你我是我’，并非什么绝情话，只是想说莫学我，以前的事实林凤金做的，以后的事是林纸凰要做的。”

见李道落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林凤金搓了搓手笑道：“这些话我自己哪说得出口，当然也不希望你转述，总之看好‘这个我’，说不定以后我用得着。”

“都是我在说，老头子你有没有什么想聊想问的？”林凤金起身，王座也随之消失。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李道落态度依旧冷漠，站起来抖落袖子上的尘埃，“不送！”

“好，那我走了，顺便杀几个嘴碎的蝼蚁。”林凤金冷笑，“真当隔着几域之地骂我我就听不到了？”

“林凤金！”李道落勃然大怒，而眼前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老头，试试拦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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