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棋盘

自从叶钦河下山后，开天宗内门八座山头的女修们怅然若失，一个个好像失去了明天的太阳，衣衫裙摆上的小物件不见了，头顶的花花草草也换成了普通簪子。

林纸凰对此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要是自己本尊来了，这群山上仙子不得一个个当场倾心到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

这倒不是林纸凰自恋，林凤金的相貌看根据她林纸凰就可以猜个大概了，再加上猩红的瞳色和常年笼罩体侧的血光，无数只是见过林凤金一面的女仙子就再也忘不掉了。

好在林凤金不是什么喜欢到处留情的种，可以说是很少出门，但凡出行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因为是少数没有固定混沌界和宗门势力可以作为遮蔽天机的固定居所的原王之一，如果经常行世会显露痕迹，引来打算把这个杀星除而后快之人的注意，林纸凰知道做着这样打算的原王境就有四人以上，林凤金再怎么强一挑二勉强能行，一挑四会在瞬间被打杀陨落，不过好在这四位大佬也没有真的同仇敌忾。

“见过元君。”一个脚踏玄妙步伐下山的年轻男子看到背剑上山的林纸凰，连忙停下来行礼。

林纸凰挥挥手，两人擦肩而过，她在开天宗总归就是这样了，不融入也不排斥，而开天宗又极为重礼数，内门弟子也好长老也好都是真真正正把林纸凰当做副宗主看待。

所以林纸凰也不介意用天下第三的眼界去指点指点看顺眼的人。

不过开天宗外门就没内门这么平和宁静了，听说规矩极为繁琐，竞争相当激烈，抢破了头就为了进入这八座大山之中，林纸凰并不想接触这些，因为已经看得够多了。

开天宗是北域最大的宗门，虽然有两尊原王坐镇，但只在五域中排第四，就是因为人太少了，内门子弟不到两百人，外门也只有一千出头，东南西北各有一柄天字仙兵镇压的宗门只有一千三百左右人数，不过底蕴是深沉的吓人。

林纸凰一路上又遇到几人，也懒得挥手只剩下点头致意了，结果到达山顶一座凉亭后居然带了几分笑意，在亭中棋坛一侧坐下，翻手拿出两罐黑白琉璃子，打算久违的自己与自己坐隐手谈。

“不如我来与你对弈一局？”面前的座位浮现出一道虚影，正是本该在闭死关的秦不语，与此同时，千里层层云海被剑气绞得粉碎，显露出清明天地。

对旁人来说，原王境的无心之举，像是呼吸喘气一般自然就能有如此杀伤力，在林纸凰眼中，秦不语的死关大概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剑气收放有方。

不过应该是无碍了，不然秦不语也不会闲着阴魄出窍神游。

林纸凰的些许笑意成了嘲讽：“你配跟我下棋吗？下五子棋，还是斗兽棋？”

“试一试。”秦不语心平气和。

“让你五子。”林纸凰轻叩黑罐，让其飘到秦不语手边。

秦不语坐定，每一步都要思索片刻，棋力一点不差，定式狠辣，布局循序渐进，巧手频出。

林纸凰坐没坐相，弯着腰一手托腮，落子比出剑快，步步攻杀，偶尔才会咂舌思考，风景独好，世间女子思索时最为动人。

最终收官，秦不语投子认输，笑着点点头，超常发挥了，“再来一局？”

“赢你半点成就感都没有。”放了大河之水的林纸凰叹气，意兴阑珊：“算了，闲着也是闲着，还是五子，换点花样，不然我回去睡觉了。”

秦不语点点头，开始于林纸凰对攻，主动开口道：“极东那边，两个人打得天翻地覆，山崖崩毁，河川倒流，九天之云下垂，四海之水皆立，你猜是哪两人？”

林纸凰气笑道：“你个闭关的家伙怎么知道的还比我多？”

雍州是最靠近极东的一州，不过林纸凰一直忙着叩关没去关心其他的东西。

“天下第三和天下第二。”秦不语埋下一记伏笔，笑道：“打了将近七天，从梁州到青州，势均力敌，最后林凤金主动停手离去。”

“怎么会？”林纸凰下了一记无意义的散手，蹙眉道：“我浪费了五百年时间，少了本命仙剑在手，堪堪保住第三的位置就该烧高香了，加上又不在稍微熟悉的兖州，少了那一份山河气运，哪有资本跟盘踞在老家的白灵掰手腕？”

“谁知道，总之林凤金只是拿着一柄普通的灵字仙剑就与白灵势均力敌，也就是说‘折跃’在手的话，第二可能要换人了。”秦不语察觉到眼前女子心绪有些不宁，试问道：“林纸凰，不会想给他送剑吧？”

“不会，你在想什么。”林纸凰有些烦闷，心情一下子变糟了：“赶紧认输，你没了。”

秦不语笑着摇摇头，才到中盘，局势焦灼，何以见得输了？

林纸凰一巴掌拍掉秦不语准备落子的手，捏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正是秦不语所想的胜负手，紧接着是林纸凰自己的白子。

林纸凰黑白各下了九子，拍拍手，秦不语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每一步都是自己所想走的，而在最关键的那一白子落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步入十死无生局。

林纸凰挥袖收起棋子，没好气道：“东南西北中五域，每域大概能找出两个配与我对弈的人，开天宗有一个，不过现在好像不在的样子，你？下次我们还是下五子棋好不好？”

秦不语还在笑，只是变成了苦笑。

“你这次出关之后去天石山磨一磨剑锋就算大功告成，至于要不要随便找谁顶下来让自个名字刻在碑上，你自己看着办，我要出门散散心。”

“真不是送剑？”

“我给你娘送葬。”林纸凰破口大骂，瞬身化作银白流光扬长而去。

秦不语沉默着望向细碎的云层，这次被林纸凰点醒，总算是百尺竿头走出了那一步，跻身天下前十，可少年时的意愿，到底没能守住。

有时候有得必有失，难以避免。

秦不语开始复盘，棋盘上瞬间黑白交替出现，直到最终还是没能看出什么端倪，却突然瞪大眼睛，本该结束的棋局继续显现黑白，交替搏杀，犹如两条真龙缠斗于云端，棋力只能算得上上佳的秦不语看得惊心动魄。

直到收官白龙才重新一口咬死黑龙，可要不是再没有辗转挪腾的空间，秦不语根本不相信结束了。

半山腰小院里接了一盆清水洗剑磨剑的林纸凰嘿嘿一笑，自言自语：“以为这就是我的真本事了？”

林纸凰棋力之超然，在于能看到百步之后会是怎么样，稍微上点心能看到收官时会是怎么样，然后一步一步把局势引导至哪怕不尽如自己所猜想的，依旧能够稳操胜券的情况。

可与人对弈光看得远是没有用的，所以林纸凰与天下任何人对弈都不会说棋力不敌，但真正要与高人‘下棋’定然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不过无所谓，林纸凰本来最擅长的就是，一剑砍开棋盘，让什么幕后执棋之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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