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斩杀巨人

女杀手早已消失了踪影，而亚尔弗列德仍旧在按照着她的指令行动，双眼上插着的兵器让他看起来滑稽而可笑，而身上迸发出的幽蓝色光芒却让格瑞丝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一朵雪花从格瑞丝眼前飘落下来，她惊讶地抬头看去，发现大殿内竟悬浮着许多白色的碎絮，零落的盔甲和大殿的圆柱被攀上白霜，灯盏中的火焰摇摇欲坠。

昏迷中的伊耶塔蜷缩起身子，面色看起来并不好过。一片白絮飘入她的脖颈，让她微微一颤。

格瑞丝伸手，试图接住空中的一片白絮，却发现在距离她手掌还有寸许远的地方，白絮便化作一阵白烟消失了。她低头看向握在手中的金属长剑，剑身锋利而光洁，有缕缕白雾从上蒸腾而起。

在大殿中飘散的雪花，彷如许多个时代以前古老英雄史诗的残影，漂浮着、旋转着，不小心闯入了时空的罅隙里，从过去落向未来。

格瑞丝不知道现在究竟是过去还是未来，这满地散落的盔甲与兵器，武士的残骸与血液，宏大的王座与巨人，帝国的皇女与勇士，古老的寒冷与炽热……这一切来自不同时空的元素，此刻却都汇聚在她与失去了灵魂的亚尔弗列德身上，她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在为谁而战。

体内那股炽痛的热量已经在格瑞丝的深呼吸之下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时无刻不从身体任何一处地方冒出来的温暖热流，雪花漫天飘洒，唯独在她身周止步——是这股热量在护佑着她不受侵袭。

格瑞丝握紧手中长剑，目光平静地落到巨人身上，这个看似宽阔高大的宫殿，对巨人来说仍旧显得狭小，他甚至不需要多走几步，就能将格瑞丝笼罩进自己的攻击范围中。

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伊耶塔，她的身躯一杯一层薄薄的雪絮覆盖，那纤长的眼睫上都沾着几片晶莹的雪花，身子蜷缩成一团，有点像冬眠中的雪绒兔。

如果在这里开战的话，说不定会误伤到她。

格瑞丝在心里度量一番后，决定稍微挪开些位置。在动身前，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她挥动长剑，扫起一阵微风，拂走了伊耶塔身上的薄薄雪絮。

迈步向亚尔弗列德奔去，躲过一发显而易见的拳击，用长剑在巨人的脚踝上顺势抹过。炽热的能量附着在剑上，剑锋如烧红的烙铁般散发着恐怖的暗红色光芒，不同于之前的刀枪不入，轻而易举地将巨人的铠甲与皮肤切开。

亚尔弗列德转身想要捉住格瑞丝，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绊，膝盖一弯，轰然跪下，甚至不得不用双手来撑住自己的上半身。格瑞丝所站的位置恰巧是在巨人的正前方，乍眼看去，仿佛她正在接受这位属于过去的王者的顶礼膜拜。

格瑞丝的那一剑径直切断了巨人脚踝上的肌腱，而失去了神识的巨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尽管这样，被人操控着、只剩下一具躯壳的亚尔弗列德仍旧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身上幽蓝色光芒大作，一股股森然寒意化作冰霜往外蔓延。

空气中的雪花开始变得锋利起来，由四散飞舞开始螺旋着以格瑞丝为中心汇聚，如刀片般在不断蒸腾中靠近她的身躯。与此同时，格瑞丝持剑的身影动了。

亚尔弗列德此刻双膝跪地的姿势，使他头颅距离地面的高度被大幅缩小，借着体内那股奇异的能量，格瑞丝纵身一跃，如蚂蚱般高高腾起，如闪电般迅疾地向亚尔弗列德眉心射去。

就在格瑞丝的高度堪堪与巨人面部平齐之时，亚尔弗列德忽的张开大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喝，一股由声浪和寒风混合而成的冲击波撞到格瑞丝身上，将她渺小的身躯裹挟着，不受控制地吹向大殿另一头。

在宽敞的地面接连翻滚数圈后，格瑞丝一把将剑插入地面，侧对着亚尔弗列德，呈单膝跪地的姿态，硬生生止住了翻滚的势头。身上升腾着淡淡的白雾，她仰起头，深吸了一口寒冷而潮湿的空气，缓缓吐出。转过头，看向正如狗一般四肢着地向她快速爬来的雪之巨人，她站起身来，将手中已经烧红的剑刃从地板里抽出。

一珠鲜红的血液滴落到地面，格瑞丝伸手一抹，流鼻血了。

格瑞丝知道，是这股热量开始产生副作用了。

她试着引导这股力量，更多地往剑上聚集，本就如烙铁般的剑刃变得更加赤红，不明材质的兵器承受着这股神秘的力量，同样古老的它们展现出惊人的兼容性。

亚尔弗列德抬起手掌，再一次向格瑞丝拍下，这一次格瑞丝面对的不仅是来自手掌本身的威胁，那连带着呼啸而来的冰冷罡风和空气中愈发坚韧的锋利雪花也一同试图将她撕成碎片。

格瑞丝没有躲，挺直的身躯如同一座历经沧桑的界碑，面对着亚尔弗列德山风海雨般扑面而来的气势，只是淡淡地举起了剑。

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以及一柄无形的大剑。那柄剑，能将风暴斩为两半。而在体内热量不断高涨的此刻，格瑞丝觉得，自己也能。

于是望着亚尔弗列德毫无生气的面孔，格瑞丝从上而下，将剑平静地挥出。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掠过整座大殿，一切都停止了。

无论是飞舞旋转的雪花，还是亚尔弗列德落下的手掌，乃至风声、呼啸声、剑刃的嗡鸣声，以及那股奇异的热量。

眼前的画面仿佛从中间出现了一条竖线，所有的景物都被一分为二，亚尔弗列德的身躯往一旁倾斜，显露出一个光滑的横切面，里面没有流出任何鲜血，只是一堆腐朽发黑的内容物，稀稀拉拉地掉落了一地。最终，这名在此端坐了三千年的雪之巨人，以身躯从中被分成两半的形式，倒在了这座一片狼藉的大殿中。

格瑞丝望着这幅景象，轻轻吐出一口气。体内的热量已不再沸腾，可能是因为那一剑已经把能量释放干净的原因。她下意识做出收剑入鞘的动作，才发现手中只剩一个变了形的剑柄，其上的剑刃早已不知所踪。

她挑了挑眉，随手把剑柄扔在了地上，走到昏迷中的伊耶塔面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整座大殿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嘈杂且巨大的轰鸣声响彻耳际，格瑞丝惊疑地环视四周，发现无论圆柱还是墙体上，都迅速地蔓延出一道道狰狞的裂痕。

这栋在山体中完好保存了数千年的古老遗迹，此刻正不可阻挡地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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