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3：血色堇

“呼…呼…呼…”

郑秀凡的视线中是一片黑暗，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苟延残喘的呼吸声，浑身都不能移动，背后可以清晰感觉到的只有坚实而又冰冷的水泥地。

“这都还没死吗？该怎么说呢？不愧是亚种？”

少年这样想着，心跳虽然有些微弱，但确实还在跳动着，自己下落的这一段路程没有遇到什么障碍物，真正的伤害也就只有和地面接触时的那次冲击力，只要大脑和心脏还能保持活力，他们这些亚种就是不死者的化身。

“看来神并不打算让我就这样解脱。”

生活的苦难还得继续，绿色的以太光芒开始在全身上下浮动，短暂的休息时间让他此时已经可以调用部分以太来修补自己身体的创伤，全身上下泛出一阵暖洋洋的感觉，这么久以来，郑秀凡终于有了一丝舒适的体验。

一边等待着以太修补身体，一边在脑海中回忆，今天输给墨夜，意味着自己以后都不能再去学校，亚种的身份已经暴露，自己最终的归宿还是只有这一片黑暗。但是，此时此刻，郑秀凡却没有心思去担心这个，他从恢复意识起，就一直在挂念一个人，那个在他心中如同天使一样的女孩子。

花若语的容颜，花若语的声音，以及花若语对自己露出的笑容，这些都是他为数不多的宝藏，他想要将这些回忆全部珍藏起来，即使以后被黑暗完全吞噬，这些回忆也会像光一样指引着自己的道路，骑士的职责在于守护，不论是否能够时刻在她身边陪着她，他所要做的就是把天使前进路上的障碍统统斩断。

“如果你肯吃掉你记忆中的她，你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郑秀凡的精神之海内，异虫皇后用那双吓人的昆虫复眼盯着他，手上的一对利刃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我使用力量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她，如果吃掉对于她的感情，我这个骑士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露出释然的笑容，郑秀凡转过身去，不去看身后的异虫皇后。

“就连对父母的感情都可以抛弃的你，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绊住脚步，说实话我很失望，你本来可以进化到更高的层面的。”

“父母对我来说，只是一切痛苦的开端，但是花若语，是我所有幸福的来源，力量不是一切，用力量去守护的东西才是一切，异虫皇后，在这些方面，你做的很差劲。”

不再理会身后的异虫，郑秀凡踩在水面上，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远方，在海平面的尽头，是一道刚刚升起的朝阳。

“真是可惜，眼前的既可能是朝阳，也同样可能是夕阳，看来我在这里的日子该到头了，本来还以为你能够和其他人有所不一样，结果是我看走眼了。”摇了摇巨大的昆虫脑袋，异虫皇后的身体化为闪亮的以太碎片消逝在空气中。

“呐，若语，你就听我一句劝嘛，回来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从精神之海中出来的时候，全身的感官能力就已经被以太修复的差不多，几乎是一瞬间，耳朵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道声音，对于花若语的一切及其敏感，现在从一个男人的口中说出这句话，马上就引起了郑秀凡的注意。

“男人？为什么找花若语。”

心中感到一阵疑惑，郑秀凡挣扎着爬起身，全身上下还是散架一般的痛，光着上身，来到不远处的小巷入口往外看去，暴风雨停止的缘故，骑士区的商业广场又开始热闹起来，没有去在意地上的水洼，人们的脸上满是出来玩乐的兴奋。

视线穿过无数张面孔，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少女身上，高高束起的马尾，一身可爱俏皮的便服，和这身打扮唯一有些不搭的就是少女的脸上此时是一副不快的表情，似乎是很生气。女孩的身后，一个一身白色风衣的男人不停地在说着什么，脸上还赔着尴尬的笑。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回去，我现在在这里一个人很好，我不是还没成年吗？你们怎么这么急？”女孩双手抱在胸前，鼓起腮帮子，美丽的女孩子即使是生气也可爱的不行。

“情况有变，情况有变，最近有大动作，你就体谅一下嘛。”一身白色风衣的男人弯下腰做出一副道歉的样子，态度非常诚恳。

“我不管，反正大家都在，缺我一个又不会怎么样！你如果再纠缠我我就……”话语被突然打断，花若语看向男人的身后，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若语，你怎么了，居然会摆出这么一副吃惊的样子。”女孩说话的动作突然停止让男人感觉到纳闷，不禁马上顺着花若语的视线回过头来看过去，一个上半身赤 裸的长相清秀的男孩，全身上下还有一些伤口，伤口之上，绿色的光芒在不停地流动。

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右手食指，一枚漆黑的戒指在上面闪闪发光。

“住手，我来解决。“

身后的声音有些发冷，花若语将男人拉到身后，一双水蓝色的眸子中射出的视线让人有些后背发凉，和平常在学校那副温柔待人，很好相处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的花若语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若语……”

郑秀凡的眼睛只是和花若语短暂的一个接触就马上躲闪开，完全不敢去直视对方，少年低垂着脑袋，样子有些拘谨。

“这里不适合说话，去旁边。”

态度极其冷淡，花若语只是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自顾自地往旁边黑暗的小巷走过去，嘀嗒的水声不时地滴落在地面的水洼中，泛出一阵涟漪，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发酸的潮湿气息，让人作呕。

“若语，我……”

“我就确认一件事情，你是不是亚种。“到达小巷最深处的黑暗，花若语回过头来，看向自己面前的郑秀凡，那个眼神郑秀凡曾经在很多人眼中看过，那是看垃圾的眼神。

“我…我…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守护你我才去接受这份力量，而且，那个男人他不也是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郑秀凡欲言又止，没有去继续说出墨夜的身份，不知道为何，看见花若语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自己的脑子就完全不做主，根本不考虑后果，擅自就从黑暗中走向外面繁华的街道，只想着要再接近她一些，这样暴露自己的结果，就只有女孩那个冷漠到极点的眼神。

“守护我？莫名奇妙，你真是个任性的人，说是为了我，其实也只是擅自把自己的堕落推到别人的身上吧，果然亚种都是一群人渣。”将一只手放到脑后，拉掉束缚马尾的发带，齐腰的棕色长发如同瀑布一样倾泻下来，血红的发带在少女的指尖飘动，花若语缓缓抬起头，眼睛看向郑秀凡身后穿着白色风衣的男人，“约翰，这个男生我来解决，你把后路堵住就行。”

“呃，没必要吧，我在这里的话，解决他很快的，你不用脏这个手。”男人将两只手插在风衣的兜里，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凋零万花吧，海拉！”

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一枚漆黑的戒指，指尖轻轻摩挲戒指光滑的表面，血红色的以太开始浮上花若语全身，片刻后，无数朵蔷薇在少女手中绽放，眼中被一片猩红所填满，等到花瓣凋落之后，留在手中的只剩一把血色的镰刀，镰刀刀锋完全染成血液的颜色，以太散发出的是凝练到极点的血气。

“现在站在你眼前的不是花若语，而是中庭教会的十二使徒之一，犹大，在你身后站着的也是一位使徒，他叫约翰，现在，你还觉得我需要一个底层亚种的守护吗？”

“使徒？等下！若语，我有话想说，”瞳孔中倒映的少女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自己的喉咙中间就出现一道割痕，血液从里面喷溅而出，完全看不清女孩的动作， 只是一瞬间，自己的声带就已经被割断，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现在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所以我也曾经竭尽全力地想要去拯救你，但很可惜，看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失败了，”出现在郑秀凡的身后，花若语此时说话的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感情，镰刀的刀锋调转方向从后面直接往上方划过去，又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我尽量快一点，朋友一场，我也不希望你死的太痛苦。”

连最后的挣扎都发不出声来，郑秀凡只能看见拿着镰刀的花若语在自己眼前翩翩起舞，每一次舞步的落下，自己身上的血液都会减少一分，，生命力被疯狂剥离，鬼门关再一次朝少年打开。

“使徒？自己一直喜欢的少女居然是使徒？这样残忍的真相他没办法接受，为了她，自己堕入深渊，成为亚种，结果命运再次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喜欢的女孩是他命中注定的宿敌，天使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天使，站在战场上，她脱下天使的纯白羽翼，戴上恶魔的犄角，在郑秀凡的耳边敲起迈向死亡的倒计时。

绝望，这是郑秀凡心中此时唯一的感觉，所有的希望在花若语手中的戒指变为教具【海拉】的一瞬间土崩瓦解，曾经的光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吞噬意识的无穷无尽的黑暗。被自己心爱之人所憎恶，被自己想要守护之人所摧毁，这就是他剩下的所有。

“花之语，一夜堇！”

手中的镰刀旋转出一片刀光，最终化为朴实的一记横劈，溅射出的血液在这一刻感受到以太的召唤，在郑秀凡的头顶变成一朵妖艳绽放的三色堇，繁华散尽，一切归于平凡，少年的生命时钟在此刻正式归零。

意识的尽头，郑秀凡看到了一片光，在光中，是穿着学校制服的自己靠在学校的一棵大树下，旁边是正在熟睡的花若语，少女将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肩头，睡相可爱的不行。

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将手放在少女的脸颊上，轻轻抚摸，花若语感受到皮肤上的异样，睁开那双水蓝色的灵动的眼睛。

“干嘛啊，秀凡，打扰我睡觉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嗯，但是爱着你却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最好的一个习惯。”

阳光正好，少年的眼中，铭刻着所爱之人的倒影，此刻化作生命的永恒，由绿色的以太光芒带到神之都的彼岸。

“这样真的好吗？若语，亲手杀掉自己的同学什么的，我觉得还是不太合适。”约翰在旁边看着花若语收回教具【海拉】，一脸担忧。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亚种就应该被斩杀，这条真理永远不会改变。”重新绑起高高的马尾，花若语眼中的那份冷意终于消散，回归到了平常的样子。

“行吧，但是我还是得说一句哦，明天早上巴别塔那边开圆桌会议，西蒙特别交代过一个都不能少，别忘了。”

“你先回去吧，我如果愿意去自然会去，你在这边强求我也没什么意义。”长出一口气，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约翰的身体，花若语头也不回地朝小巷外面走过去，在小巷子阴暗的一个角落，郑秀凡流下的血液中，一条全身猩红的蠕虫不停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爬入城市的下水道，不见了踪影。

“哇！莉丽你没事吧，还好事先怕你迷路装了发信器，姐姐我担心死你了。”安以晴在酒馆的门口看见莉丽丝的一瞬间就抱了上来，头不停地蹭着莉丽丝的脸蛋，像小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地大哭，大姐头此时没有丝毫顾及，疯狂用手背抹着自己的眼泪。

【没事。】

举起一张便签，只是呆呆地让安以晴抱着自己，莉丽丝没有任何反应，她作为亚种，心脏确实被打穿，但是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修复过来，这种事情让墨夜疑惑的不行，悄悄地靠到正在吧台上擦酒杯的古悟那边，墨夜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样子神神秘秘的。

“大叔，我问一个问题哦。”

“什么事？臭小子？话说回来你今天不错哦，居然可以一个人打败亚种。”动作十分亲密，一把揽过墨夜的脑袋，古悟的脸上写满了高兴。

“呃，大叔轻点，痛。”挣扎着让古悟搂着自己的力气小一点，墨夜长出一口气，“我想问的是，莉丽丝小姐除了【洞察视】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特殊的能力吗？明明之前她为了保护我都被打穿了心脏，现在却又是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

“这个嘛……”似乎是有些为难，古悟挠了挠自己的脸，一副有些尴尬的样子，但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大叔就将头埋低，把嘴凑到墨夜的耳边。

“小子，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酒馆以外的人知道哦，莉丽她和我们有一些不同。”压低嗓音，古悟的低音炮在墨夜的耳边响起。

“不同？”

“莉丽她，有两个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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