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捉放曹·下

“跳龙潭出虎穴逃灾避祸，怎料想中牟县又入网罗。把浊酒就在这牢营中过，看县官她把我怎样发落~”

牢房中，曹操如此吟完，将手上的一大杯浊酒尽数饮下；忽然间，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

曹操一脸平静地看着来者，是那今日遇到的县令没错。县令对士卒们摆了摆手道

“你们先离开，我亲自审问她”

“是！”

守狱士卒，暂且离开；县令率先说道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啊！”

“哈哈！县令你啊，是来杀我？还是来放我？”

微醺的曹操笑着如此询问，县令稍一沉默，而后回应她道

“…，你在想些什么？杀了你在董相国那里不好拿赏钱；放了你，是希望我与你同罪么？”

“虽然将我关在牢房里，却又只收了我的剑和马，连囚服也不给我换上，枷锁也没有给我戴；不仅如此还上酒上菜伺候着，哪有你这样对待囚犯的？”

曹操微笑着如此询问，县令一脸平静地说到

“只不过是优待俘虏，仅此而已；我听说，董相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她”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曹操如此说完，又灌下一口酒，而后一脸严肃地说道

“哈…董卓这厮残暴不仁，当初她受袁绍之计进京，没想到反客为主权势日益强大…废长立幼，鸩杀太后与皇帝，妄杀大臣，残害百姓，近日又被查出生食人肉…这种家伙，应当是人人得而诛之才对。你这种外省小官，怕是还以为她是个清正廉洁的千古良相吧？”

曹操的语气里略带着嘲讽意味，那县令双手环胸别过头道

“哼！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可不是那种昏庸小官，不过是尚且没有遇到明主罢了！”

“明主？哈哈哈！”

曹操笑着道

“现在有个明主摆在你面前，你却要把她送到刑场上哦！”

“你说你是明主就是明主？谁信啊…”

“话不多说，快带你的主公出城啊！”

“喂！我还没承认…”

“承认个屁啊！”

曹操笑着说道

“一不把我捆死，二不给我囚服，三又礼遇待我，四还亲自让士卒离开和我交谈；你这不是有心想救我吗？趁着士卒还没有来，差不多得带我出去了吧！”

“…”

县令如此听完稍一沉默，而后转过身叹了口气道

“或许…你就是我的明主吧？”

而后她缓缓说道

“先把酒菜吃完再走…”

“我吃不下了！而且你这的酒好难喝！能扔了吗？”

“不准浪费粮食！”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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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悄悄带着曹操，收拾行囊，将曹操的剑与马归还，同时自己也带上剑骑上马，与曹操一起出城

“对了，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曹操对那县令如此说着；县令回答她道

“姓陈，名宫，字公台；兖州东郡武阳人”

“有家属吗？”

“都在东郡老家”

“那就还好，不容易让董贼抓住把柄”

曹操如此说着，而后陈宫询问她道

“对了，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总之，现在只能往偏僻一些的方向走了；不能进城否则会有危险，必须要连夜赶路否则你多半也会被半路通缉抓住；目前我打算回谯郡征兵，召天下诸侯兴兵讨董…”

“这样么…如果有诸侯们相助的话，那么讨伐董贼也非不可能了…”

陈宫微笑着如此说着，曹操一见陈宫露出笑容，而后立马说道

“哈哈！我看你应该也是有点脑子，回谯郡以后给你安排一个军师当当怎么样？”

“还是先赶回谯郡再说吧…”

二人往东一路跑去，只见太阳渐渐升起…曹操笑着道

“今天的日出，挺不错啊！是个好兆头…”

“你今天的心情确实是很不错呢”

陈宫如此说着，曹操对她道

“毕竟，只要我逃了出来，就有击败董贼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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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奔波同时绕开所有城池，以至于两人的物资渐渐不足；天色渐晚，马背上的陈宫喘着气对曹操说道

“孟德，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到谯郡我们就会饿死在半路啊！”

“放心，我自有考量”

曹操一边如此说着，一边扬起马鞭指向前方的树林道

“我绕开城池，但是顾及到了附近所有可以依靠的人，其中就包括——树林里的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

陈宫歪着头如此询问，曹操回答道

“吕伯奢一家啊！当初她和我的姐姐交往甚密，后来举孝廉当官的时候也有她的推荐，所以说她是我的义姐也不为过哦！如今她居住在了荥【音同行】阳的成皋【音同高】一带，如果不是家姐和她常有书信来往，我倒还不敢走这边呢！”

“举孝廉？”

陈宫上下打量打量曹操到

“你也配？”

“稍稍耍了点小手段~”

曹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笑着如此说着，而后与陈宫前往树林里…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找到一户人家，曹操在那门口下马，敲了敲门…稍待一会儿，里面传来喊声道

“来了来了来了！谁啊？哟！这不是阿瞒吗？”

屋内的人吱呀一声打开门，一见曹操脸上顿时生出笑意，而后曹操拱手行礼道

“伯奢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

对方正是吕伯奢没错，但是吕伯奢忽然一脸严肃看了看周围，而后拉住曹操和她旁边陈宫的手，一起拉进房内道

“进来说话！”

吕伯奢将曹操和陈宫拉进房内，再用门闩【音同栓】把门闩上，随后对曹操道

“阿瞒！如今朝廷到处在捉拿你，结果你倒聪明，往我这跑了！”

曹操笑着道

“如果没有这位陈宫台小姐，恐怕我已经粉身碎骨了”

陈宫微笑着对吕伯奢拱手行礼，吕伯奢连忙握住陈宫的手道

“啊啊，谢谢你救了我家阿瞒啊…如果不是你，曹家恐怕要遭灭门之祸！阿瞒她从小就又任性又狡猾，曹嵩她又溺爱阿瞒！你和她走一路，没少吃苦头吧？”

“这…这倒是没有…”

陈宫挠了挠头苦笑着如此说着，而后曹操询问吕伯奢道

“对了！家姐她怎么样？”

“哦哦！虽然你姐那边暂且没法与我书信来往了，不过她身在琅琊郡远得很，朝廷基本上是不好动她的！”

“这样么？那就好…”

曹操松了口气如此说着，而后吕伯奢连忙道

“对了！你们应该饿了吧？我马上给你们安排饭菜，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暂且在我房间里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买好酒回来！”

吕伯奢如此说完，连忙对家里喊道

“喂！阿瞒今天来咱们家做客，我去西村打点好酒，你们把好吃的全部端出来好好招待她！”

“知道啦！”

家里的小辈们如此回应，吕伯奢一边往家里的驴厩走一边说道

“对了！你们俩最好好好呆在这里，不要随便出去啊！最近到处都在捉拿阿瞒，万一出去出了事儿，我可就难办了！”

“知道，那就劳烦伯奢姐了！”

曹操笑着对吕伯奢如此说着，而后她带着陈宫一起去吕伯奢房间里，就在卧榻上坐着稍歇一会儿…

“孟德，吕伯奢她们一家真是热情啊…”

“嗯，毕竟她和家姐可是至交…”

可是就在这时，霍霍的磨刀声从墙后传来

“？！”

曹操和陈宫双双一惊，陈宫忽然对曹操道

“等等！孟德，吕伯奢她也不是你的至亲，会不会…”

“这…恐怕难说…”

曹操闭上眼睛稍一思考，而后忽然抬眼道

“不对！吕伯奢千叮万嘱让我们不准出去是想困住我们，而她现在哪是出去买酒？明摆着是去报官！”

“诶诶？！想，想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陈宫如此说着，而后忽然间，墙后又传来了对话声…

“那家伙恐怕会挣扎得很厉害啊！”

“先按住然后绑起来杀掉怎么样？”

曹操如此听罢，顿时怒上心头，拔出了倚天剑冲出房间，一边直奔厨房一边道

“我当你们是我亲人，你们却想把我们捆起来杀死？！”

曹操如此说着，一路上不问年长年幼认识与否，将那吕伯奢家中八人全部砍杀…陈宫咬着嘴唇，跟在后面看着满地尸体与流血道

“孟德…你居然真的下得去手…孟德？”

然而，陈宫却看见厨房之中的曹操不语，不动，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她走上前去拍了拍曹操的肩膀，曹操一松手，那沾满了血的倚天剑叮当一声掉落在地，曹操跪在地上扶着额头，气喘不止

“你怎么了？孟…”

陈宫往曹操前方一看，一头家猪已经用绳子捆绑起猪蹄，准备杀掉；陈宫倒吸一口凉气

“孟德…她们要杀的不是我们，是猪啊！”

“我知道…我知道…”

曹操叹了口气，拾起剑仰天深呼吸一口道

“呼…如今，此地不可久留了…公台，收拾收拾行囊，然后速速离开吧！”

“也…也只好如此了…”

陈宫皱着眉头如此说着，随后与曹操收拾行李从吕伯奢家中离开…

“伯奢亲自沽佳酿，满面春风转回乡~一步来到庄头上…”

然而没走多远，二人就遇到了哼着小曲，骑着驴提着酒的吕伯奢；吕伯奢远远地看见了曹操和陈宫，接着哼道

“你俩要向何处往？”

“诶诶？吕…吕小姐…”

陈宫看着吕伯奢，忽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问答，借着夜空中撒下的月光，吕伯奢看了看曹操和陈宫道

“哈哈！家里那些小丫头应该已经开始宰猪炖肉了吧！快些回去快些回去，吃好喝好睡一晚休息休息，免得待会儿撞上官兵士卒不好开脱…嗯？阿瞒，你脸上…为什么有血迹？”

“啊！伯奢姐！看你后面！”

曹操对吕伯奢如此一说，吕伯奢刚刚转头，曹操立马拔出剑来

“不要！”

陈宫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一喊，然而为时已晚，剑影一闪曹操挥手之间将吕伯奢一剑砍死；四溅的鲜血为曹操的衣衫又添上了一抹猩红；陈宫咬了咬牙，接着拉住曹操的领口道

“你在干什么？！刚刚那八口人是你听错误杀，这个我倒是认了；但是吕伯奢…她是你姐的至交，也算是你的义姐！如今好心好意地买酒回来，不明不白就被你杀死，你这…你这又是因为什么？！”

“懦夫之言！”

曹操愤怒地拍掉了陈宫的手道

“吕伯奢回到家中，看见了地上的尸体以后一定会报官捉拿我们！到时候我们更逃不掉！而且，她全家被我所杀…如果留她独活，你觉得她会开心？还是悲痛欲绝？！真正的善，必然会带着锋刃；而一味的退让不过是软弱而已…公台，你是希望成为可以杀死董卓这头豺狼的人，还是希望成为连只小鸡都捏不死的人？”

“这…”

陈宫皱着眉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曹操看着吕伯奢的尸体，开口说道

“抱歉了，伯奢姐…这条道路之上必然会有人牺牲，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她的语气里虽然充满了豪情壮志，但是却有着难以察觉的无奈和懊悔；而后她勒马便走道

“走吧！先去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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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曹操与陈宫只好在一间破旧的道观里休息一夜…几日的奔波让陈宫困倦无比，她一合眼就立马睡下…

“陈公台…还我命来！”

“如果你能劝住曹操，也不会让我们死于非命…”

“我们杀猪备酒招待你们，你们却杀了我们…”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哈…！”

陈宫大汗淋漓忽然惊醒，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看了看旁边睡得正熟的，满身鲜血的曹操…陈宫咬了咬牙道

“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明智之主，没想到是和董卓一路货色的杀人魔！”

陈宫一边如此说着，一边缓缓拔出自己的剑，对准了曹操的咽喉…但是，她却迟迟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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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希望成为可以杀死董卓这头豺狼的人，还是希望成为连只小鸡都捏不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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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回荡，陈宫一咬牙，一剑刺了下去…但是，那一剑偏了，钉锵一声没入地砖之中；曹操忽然睁开双眼惊醒，陈宫起身转过身去逃跑，而后翻身上马而去

“我不是软弱，我不是软弱！只是，为了扳倒董卓，曹孟德还不能死在这里…对，就是这样！我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才放她一命！”

陈宫一边快马加鞭离开，心中一边如此自顾自地说着，曹操看了看那原本插在她脖颈身边的剑，看了看吕伯奢庄园的方向，而后忍不住泪涌的双眼，掩面痛哭呜咽着道

“伯奢姐，对不起…公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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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吕伯奢的庄园前多出了几个坟头，身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脸上带着泪痕的曹操在头上缠上白布并跪在坟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道

“昨日之为，我曹阿瞒深表歉意…今日权且安葬，待到讨伐董贼，必厚葬伯奢大人…虽不求原谅，也斗胆望求伯奢大人…保阿瞒讨贼成功，以救江山社稷…”

好在吕伯奢住在郊外，曹操又是深夜忙碌，几乎不会被士卒撞见，否则也不敢如此冒险。而一夜劳累，疲惫不堪的曹操如此说完，起身摘下白布，拴在吕伯奢坟前插着的树枝上，而后牵了绝影马，背上倚天剑，望着谯郡方向长叹道

“唉…走了陈公台，又是孤身一人了…也罢，接下来迅速赶回谯郡才是要事，暂且先把伤心事都放一放，不分昼夜地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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